铸剑山,会仙峰。
晚霞似火,斜斜射入铁匠炉内,那炉火便越发旺了。
红彤彤的炉火旁,站着个赤着上身的魁梧汉子。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双臂粗大异常,甚是孔武有力,古铜色的肌肤,在炉火的映衬下,宛若铁打。
墨看山盯着炉火中的剑坯,忽然咧嘴一笑,随后很是麻利的将剑坯夹出。铁匠炉内,顿时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白衣胜雪,青丝如绢,眼波流转,媚骨天成。当那女子入山登峰柳眉不展,斜阳便也落了半山,暗淡了颜色
白衣小娘驻足山峰茅舍之前,搓着衣角,轻跺着步子,不时还要瞥一眼那扇半敞的木门。
打铁之声忽断,山峰为之一寂,却见那小娘猛地转身,便要下山。
“品山,来了又走,这是为何”
慕品山扭过头来,望着大步而出的魁梧汉子,柳眉微皱:“今日不知怎得心绪不宁,便想来看看师兄。”
“那就进来坐坐,怎得扭扭捏捏”
茅舍中,墨看山背对着小师妹,手中一边敲打着剑坯一边说道:“剑坯要不断锤炼,方可剔除其中杂质,这个过程需要千百次,甚至千万次而学武,当先练心,这修心便是锤炼剑坯的过程,师妹可懂”
慕品山点头应是,沉默半响却又开口说道:“打铁师兄,我托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
墨看山放下手中铁锤,转过身望着小师妹,笑道:“就知你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小子现在还没消息,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杂毛老道教出来的徒弟,各个精的跟猴似的”
“师兄见过太平的师傅等会,听师兄话里的意思,老道士还有其他徒弟”
墨看山笑道:“那杂毛老道活了好几百年,怎么可能就收了一个徒弟”
慕品山俏脸微扬,疑惑的望着师哥:“可太平说,太平道一脉单传,门中就他和老道士两个人啊”
墨看山莞尔道:“提到那小子,你这丫头便来了兴致我就纳闷,那小子有啥好的,长相气质赶不上你二师兄,心思纯正不如你大师兄,那小身板又不如我你说哪样能跟你几个师兄比,你这丫头不是鬼迷了心窍吧”
不知是炉火太旺,还是怎的,慕品山的俏脸顿时通红,不依道:“我哪有看上那小子,师兄莫要乱嚼舌根还有,老道士到底收了几个徒弟,师兄不许打岔”
墨看山想了想说道:“收了几个我不知道,我只知几十年前我刚入山,老道士带着一个俊朗的小子上山借剑,这一借便没了踪影我还记得师傅有说过,那死老鬼眼瞎,收了个头长反骨的徒弟,到头来害人害己”
“这么说,太平真有个师兄了”
墨看山点了点头,随后很是认真的说道:“你八位师兄没谈过请,也没说过爱,就你二师兄在书上见到过,可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男女之事师兄们是真得帮不上你”
“不过师兄觉得,小师妹现在应以修行为主,莫让儿女情长误了武道之路”
慕品山微笑着起身,大步离开茅舍,却又忽然回头俨然一笑:“打铁师兄,山下白头翁家的大娘子,我瞧着对师兄就蛮有意思的,要不师兄”
却见墨看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慕品山这才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迈着修长的双腿下了山
慕品山这边刚下山,便见一人抱着酒坛跨入茅舍。
墨看山望了眼火色渐褪的剑坯,皱了皱眉说道:“师傅,您寻徒弟有事”
张鸦九瞪了墨看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怎的,你小师妹来得,为师来不得你小师妹耽误你铸剑,你就心平气和软言软语的,到为师这你拉个长脸给谁看”
墨看山躬身道:“师傅知错了”
“到底是师傅知错了,还是你墨看山知错了”
“墨看山知错,还请师傅训诫”
张鸦九拂了下衣袖,笑骂道:“训诫我可没那工夫赶紧说,你小师妹跑你这干嘛来了”
墨看山苦笑道:“师傅,您担心品山,您咋不自己问,非得问我呢”
“为师乃圣人,得有圣人风范,品山不与我说,我哪能拉下脸来去问”
“少废话,快说,那小丫头可是修行上有什么困惑”
墨看山摇头道:“品山所思,我看师傅您也不懂,帮不上啥忙的,不如就别添乱了”
“放屁为师乃圣人,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为师不懂得”
墨看山将剑坯放进炉火中,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是徒弟看不起师傅,这事您还真不懂啥时候徒弟有了师娘,这情啊、爱啊的事,您才有发言权”
听了徒弟的话,张鸦九来劲了,很是狂妄的说道:“小子莫要狗眼看人低,想当年大乾朝第一美人,师傅也是拉过手,促过膝,差点就”
张鸦九自知失言,忙闭口不语转头就走
墨看山回过头来,却只见到师傅离去时有些落寞的背影。只见墨看山皱起了眉头,剑坯又被他取了出来,因为心中有不明,手中的活便干不下去了,他得找个人问问才成。
铸剑山,大贤峰。
木栅栏围城的小院子里,一个书生磨样的男子,皱着眉头说道:“咱师傅再有两年便一百百七十年内的第一美人都找出来就行”
墨看山望着师兄说道:“不用吧,八岁就懂得情爱,看咱师傅的样子,应没那么早熟才对。”
“万一咱师傅懂事早呢看山,听师兄的准没错走,师兄屋子里有大乾朝野史,咱们今晚便把师娘找出来”
“好几百年呢我看不如把那几个小子也找来帮忙,省得咋俩挨累他们捡现成的”
不多时,小小茅舍内便挤满了人,一个个两眼冒光的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武功秘籍一样。
大乾朝的野史,其实宁望山早就了然于胸,只见其捧着野史停在某一页,信心十足的说道:“就她了八十年前,大兴城”
师兄弟几人,却同时皱起眉头,只见墨看山瓮声瓮气的说道:“师娘神秘消失几十年了,是不是还在人间都两说,这要到哪里去找”
闻人听山望着二师兄说道:“师娘几十年前便是宗师之上,现在当然还活着,二师兄不可乱说”
宁望山笑道:“我今日便下山,就算把大乾朝翻过来,我也得把师娘找回来”
张鸦九不知因为他一时口没遮拦,他二徒弟可是跑遍了大乾朝的山山水水,而且只要听说哪里有美人,便要探个究竟才肯甘心。宁望山所作所为一时弄得江湖传言,张鸦九的二徒弟,是个没脸没皮的花痴男。
宁望山毫不在乎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他只在乎师傅老人家后半生的幸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百善孝为先,这话不能只说不做。
日头就要落山,马邑城,阿史那站在距城三百步外,就那么冷冷的注视着那两个疯子。阿史那一步也未曾后退,因为他要亲眼看着那小子被活活砍死,否则他胸中积郁的那口恶气,是吐不出来的。
李太平和南宫守,玩了命的冲杀,此时距阿史那已然不足百步,可就是这百步距离,却如一道鸿沟一样难以逾越。
南宫守身上的甲胃早已破破烂烂,大小伤口数十道,跟个血人似的,此时他还能不倒,凭得并非宗师修为,而是心中的一口浩然正气。
南宫守奋力搏杀只为了多坚持一些时间,哪怕一炷香的时间也好,因为他知道红娘子就要来了,他要给她再多争取一些时间,给马邑城的军民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其实从红娘子离开,到李太平和南宫守突袭阿史那,只不过刚刚过去半个时辰。可这半个时辰,对他们二人来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因为每一息他们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李太平不知杀了多少人,他的手已然开始发抖,体内的真气早已枯竭,他所拥有的保命本钱,早就抖搂光了,他现在就像赌桌上的穷光蛋,除了命他再无筹码了。
赌徒若是红了眼,哪怕赌命那也是要赌的。李太平不是赌徒,可现在他不得不把命压上,他得拿自己的命为马邑城赌一把。
赢了连本带利收回来,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外乎早下去几年。等老道士百年后,他可以拍着胸脯跟老道士说,徒弟没给你丢人,也没给咱太平道丢人,更没给乾人丢人。
李太平这一辈子丢人的事不少,可在国家危难存亡之际,他得骨头是硬的,他双膝弯不了,他能跪天、跪地、却跪不了异族人。活着是很重要,可尊严更重要,一个人连骨头都没有了,就只能摇尾乞怜的活着,那么活着还不如死了。
一把弯刀,打李太平身后砍来,他感觉到了危险,可是他躲不开。那弯刀便再一次,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可同时他也撞断了异族人的胸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