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他纵然竭尽全力,都只能让那扇门产生些微颤抖,压根看不清楚振动的幅度、更听不见声音,这种程度不可能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全身心地使用通灵,一旦这份力量无以为继,他的意识体就会在顷刻间消散。
徐向阳的通灵是抓住了假清月与清月融为一体时所暴露出来的漏洞,转瞬即逝的机会甚至很可能是救出清月的最后时机。
没有下一次了。
但他还是果断地选择在这一刻动手,赌上自己的一切。
门振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那只无形的手敲在门板上,引发的震动如同湖面荡漾的水波。
“砰”
穿越时空的响动,隔着一扇门,同时于生活在过去与现代的两个人耳畔响起。
冰冷的房间蜕变为幽深森林,黑暗中涌来的露水湿润了她的双足。
竺清月意识到死亡临近。然而在她幼小的心灵中不存在恐惧,有的只是一种奇妙的好奇感,其中混杂着对解脱的渴望
突然的,卧室的门被敲响。
近在咫尺的敲门声。
坐在床边的女孩的双眸睁得很大,怔怔地看着那扇卧室的门。
尽管那声音不算响亮,只是急促的数下;但当它回荡在原本寂静狭窄如墓室的这个房间里的时候,却显得尤其清晰。
是谁
是谁在外面
敲门声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之后门外又变得无声无息,但小女孩的心脏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卧室外不可能有人,整栋房子里都没有别人,门是锁住的,她进来的时候就有检查过。
如果是敲大门的声音倒还好说;敲卧室的门,岂不是说明对方已经入侵屋内,此时此刻与她和妈妈只有一门之隔
是谁是小偷吗
可哪有小偷会彬彬有礼敲门的
这个突发事件,倒是让本来意识昏沉的小女孩突然清醒了,她没有再去思考死亡的事情,而是紧张兮兮地瞪着房门,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报警。
竺清月僵硬地坐在床边,想跑走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想找个地方躲藏也不知道去哪里,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努力蜷缩起身体
徐向阳心中惊喜过望,再一次压榨全部的力量,让那只穿越时空的手重新凝聚。
尽管隔着门看不见清月如今的模样,但他能听到小姑娘发出的响动,这意味着她真的听见了敲门声。
他的行为不是毫无意义的,而是真的回到过去,拥有了拯救恋人的可能性
对了,既然彼此的声音能传递,那我要是直接将话说出来,对面一样能听见吧
想到这里,连忙大喊起那个女孩的名字:
“清月清月”
在呆呆地等了一会儿后,女孩发现门外的人没有动静,也没有破门而入闯进来的意思。
一种奇怪的好奇心逐渐压倒了恐惧,女孩还是没有动,只是将目光落到了门缝下方
然后,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家伙没有脚
不止如此,楼梯上是开着灯的,昏黄的光亮从另一头投射过来,她发现自己甚至看不到对方的影子
女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是幽灵鬼魂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还是很烫。
自己是发烧到糊涂了吗
这时,敲门声再度响起,同时还混杂着人声。
“清月清月”
小女孩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再度紧张兮兮地蜷缩撑一团。
那声音不是妈妈喊她的名字,而是从门外的方向传来的
她的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
那家伙到底是谁居然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清月清月”
低沉的、阴森森的喊声。
听不出是男是女,静静地在阴暗的卧室中回荡。只叫人觉得很可怕。
那个声音听模糊,就像是老式录音机里放出的声音,夹杂着令人焦虑的噪音,和电影中鬼怪的声音实在很相似。
女孩这时候几乎已经对某件事确信不疑:敲门的人、喊自己名字的人肯定不是人
门外的声音喊了好久,她却始终不敢回应。
小女孩很早以前就从妈妈听说过鬼故事:要是在无人的地方比如空荡荡的房子,或者是一个人在深夜僻静的山路上行走,这时若有人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下意识地答应,否则妖怪就可能找到你、把你吃掉。
直到门外的声音慢慢变得大起来,充满焦虑感。仿佛是有人从远方传来怒吼,小女孩才怯生生地回应道:
“你你到底是谁爸爸吗还是婆婆”
然而,无论她怎么喊,把自己认识的人全都喊了一边,门外的人却始终没有回应,只有那呼唤着“清月”的声音始终像幽灵般在门外徘徊,不肯散去
徐向阳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衰减,想必不需要太久,他的意识就会彻底消散。
光是穿越时空本身,听上去已经称得上“奇迹”,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被现代科学认为没有可能性,只会出现在科幻和电影中的契机
但是,现实却不是光有“奇迹”发生以后,就能宣布万事ok的。
在那之后呢
即便我能向一个十年以前的人传达自己的声音,又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从房间里面出来
要是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奇迹
徐向阳的思考几乎是不可避免地朝着悲观方向发展,大脑被熊熊燃烧的焦躁之火炙烤,心思不断往下沉。
无论他是敲门、还是呼喊,房间里面的那个女孩全都听见了,可她却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可恶”
徐向阳觉得,自己要不是意识体的话,这会儿的表情肯定很扭曲,甚至会痛哭流涕。
这不是夸张。
因为,连他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哽咽说不定,也被门那头的她听在耳里了吧。
“清月清月”
声音盘桓好久了,她甚至听见了其中夹杂着的诡异啜泣声,更像是女鬼作祟。但女孩不确定,有可能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出来吧出来吧”
模糊不清的呼喊之后,对方似乎觉得这样下去没有意义,于是换了句台词。
谁会出来啊
小女孩缩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了幼儿园老师教过的“小兔子乖乖”的童谣,她知道,如果是听话的乖孩子,这时候绝对不应该开门的。
“清月出来呀你出来呀”
门外的人好像是发现了没办法引诱她,便干脆邀请她出来玩。
女孩没有动,默默嘀咕着那个童谣。
“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妈妈她的妈妈可不止是“没回来”,她病重躺在床上,根本没有能力去保护和帮助她,女孩只能万事靠自己。
她双手环绕着膝盖,将脸埋入其中,就像是把自己关在了那个封闭的小天地里,不愿意去想妈妈的事,将门外孜孜不倦的呼唤当作没听见。
就这样,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等竺清月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不耐烦的时候,一种奇特的情感逐渐萌生,它慢慢成长,从心底深处探出脑袋:
去看看吧
她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因为门外徘徊的那个声音固然诡异阴森,却始终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一直念叨着“快出来、快出来”。换句话说,就是那家伙没办法进来。
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想到这里,小女孩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着,很慢很慢地走到门前。
她将侧脸紧贴着门板,倾听着从门扉的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清月出来呀出来呀”
那人声模模糊糊的,又很轻微,就像是在邀请她出来玩。
唔小女孩心想,果然还是有点可怕。
还好这个声音并不具备童话里的巫婆或是魔鬼的那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只是一种徒劳的、无力的呼唤,她还不至于就此上当受骗,傻傻地开门出去。
既然对方进不来,那房间里显然才是最安全的。
但就在这时
“咚”
像是有人重重往上面砸了一拳,门上骤然响起沉重的闷响,因为女孩的耳朵还紧紧贴在门扉上,所以相当于是在和她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响起。
竺清月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后退。
不行不行不行
我果然不能出去
外面实在太可怕了。
可就在这时
门的这一头,房间里吹起了温柔的风。
它轻轻地,托住了小女孩的后背,就好像一个看不见的人张开温柔的双臂,拥抱住了她。
那个人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别害怕。”
诶
竺清月的思维僵住了。
这又是谁
可背后的人带给竺清月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可能不认识她。
这实在太矛盾了,明明妈妈已经死了,爸爸离开了,这个家中除了自己以外不会有别人
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难道又是幻觉
背后伸过来的这双手明明触感比之前她见过的任何一次幻觉都要来得飘渺,感觉根本不存在;可这个拥抱所传递的温度,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切热忱。
竺清月完全搞不明白,小脑袋里的思绪混乱一片,已经煮成了一锅糨糊。
“不要怕,那是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又有哪里值得可怕”
但、但是,这里本来就不会有别人
“如果真的没办法放下心,”那个声音对她说,“那就推开门去看看吧,碰碰他、摸摸他,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
徐向阳觉得,自己正跪坐在门前,手掌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没有力气再敲门,嗓子更是跟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好似沉重如雨的泪水浸透了脸庞。
这些“感受”反应在意识体上,无一例外是在诉说同一件事:
他呆在这里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可恶,刚才用力过猛了吗意识体的消散速度比预计中更快
我,我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绝望。
就在这时
门的那一头,走廊上吹起了温柔的风。
就好像一个看不见的人张开温柔的双臂,从背后拥抱住了他。
徐向阳沉默了一下,反过来握住了对方的手。
“清月”
“嗯,我在。”
本章完
侵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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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