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苑高层住宅的某一层,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将宽阔的卧室照得更为敞亮。
时间曾经在这里停滞流动;而如今,表盘上的指针再度朝前运转,代表着生活在这里的女孩,正迎来全新的人生。
竺清月蹲在衣柜前翻箱倒柜,将所有自己喜欢的、刚买来的好看的衣服全部拿出来堆在床上,然后一件件拿到落地镜前去试,站在镜前拎着衣服盖在自己身上,有时踩着猫步原地打转、有时扭腰摆臀,摆出各种夸张的姿势来,但她左挑右挑总觉得不甚满意。
最后,女孩干脆将所有试过的衣服全都一股脑塞进了旁边的大行李箱里,其中甚至还包括好几套刚买来的崭新内衣。
“哼哼,我可不能被落下太远。”
竺清月拿着一套还未拆封的纯白色蕾丝内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仿佛是在想象自己穿上它时的模样,女孩双颊绯红,一双明眸却在闪闪发亮。
“好嘞,接下来几天就加油当个偷腥猫,从星洁那里虎口夺食吧”
班长大人将大包小包全都整理好,有点吃力地搬下楼梯。
在离开家门前,她特意走到了那个封闭了近十年的房间前,屈指敲了敲。
“那么,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就乖乖留在这里,替我看家吧,妈妈”
女孩表现得很有礼貌,没有擅自推开门。即使没有得到回应,她依然在门前耐心地等待。
经过一阵漫长的寂静后,门的那头传来熟悉的沙哑声音。
“你不打算让我彻底消失”
女人问道。
“我说不定又会卷土重来。只要你的心灵存在漏洞、存在被利用的弱点,存在失控的可能性,你和佞神和我之间的斗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那种事情,只要杀了你就能解决问题吗”
竺清月不以为意,语气颇为轻快。
“佞神有着入侵现实的本能,就算没有你,它还是会不断创造出你的后代吧。毕竟,巢母可不像星洁家里那头那般听话。”
“沙沙、沙沙”,门背后的女人似乎正在用指甲挠着门板,语气渐渐变得激烈起来。
“但至少你不用看到我的脸了,不是吗竺清月,难道你就不恨我吗不希望让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
“恨你,恨什么你是以极不自然的方式诞生的新生命,是巢母制造出来用来操纵我的工具,我的妈妈被杀、爸爸被人从这个城市里赶走,都不是你能决定的吧”竺清月说,“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倒是觉得你很可怜呢。明明是刚刚诞生的新生命,却要被迫去伤害别人,甚至牺牲自己。你就不觉得伤心难过吗”
“一个孩子,能决定自己是否要被生下来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这种天生的不自由和不公平。哪怕我从未踏出过这个房间半步,这种人类世界的常识我还是明白的。”
女人的语气忽又平静下来,但她的口吻中仍残留着深深的怀疑,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你的母亲的一部分,所以才”
“你可真无聊。”
竺清月笑了。
“你难道就没有注意到吗你在我身边陪了我十年,其实比真正的妈妈时间还要长。”
“你、你这话是”
“没什么意思。”她自顾自打断了门内那个女人的话头,“只是在劝你,与其继续顺从本能,还不如替我干活呢。给一个压根没有人类情感和思维的超自然怪物打工,还是和人交流比较好吧”
不再继续等待回复,竺清月朝着紧闭的房门摆了摆手,微笑告别。
“再见了,妈妈。我的朋友们正在等我。”
门内的人听见一阵如同正在蹁跹起舞的脚步声离自己远去,轻盈而优雅地离开了这个家。
“再见,清月。一路顺风。”
“那,我去说个再见。”
林星洁从车上下来,她挎着背包,看着不远处的小巷,深吸了一口气。
“去吧。”
徐向阳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你好紧张哦,只是告别,又不是要跟我们去私奔。”
坐在车里的竺清月笑得很灿烂,她的脚边还堆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林星洁瞪了她一眼,之后朝着自家走去。
站在这扇陪伴了自己近十年的门前,长发女孩在恍然中发觉,她竟觉得这里有些陌生了。
这种想法让林星洁忍俊不禁;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随之烟消云散。
敲门后,中年女人疲惫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见到是自己的女儿后,林素雅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星洁,你来看我了”
“嗯,我来看你了。”
林星洁说得很平静,她将手里的袋子提给对方。
“这是我带来的礼物。”
“保健品我还没到这个年纪吧。”
林素雅拿开袋子看了一眼,她发现女儿站在台阶上,似乎并没有要走进来的意思,意识到对方不是来做客的,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只是一些吃的而已。”
“你你不进来坐会儿吗”林素雅迟疑地问道。
“不用了,我过来看看你,马上就走。还有人在车上等我。”
林星洁摇了摇头。
“是吗”
“还有,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
林星洁直视着母亲的双眼,因为要说严肃的话题,所以语气很认真;而在她的气势压迫下,林素雅只能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两个人的母女关系就好像颠倒过来了。
“你的工作,还有将来的生活,都不用再担心,我都已经帮你处理好了。这条巷子未来几年可能就要拆迁,你可以先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她递给林素雅一张写有号码的纸条。
“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你,有什么需要或者遇见了什么困难,就拨通这个电话,会有人帮你处理好的。”
林星洁的话头顿了顿,又说道:
“如果如果你觉得一个人生活寂寞,想要找个伴的话,我也不会反对,但是记得和我说一声,我会让人提前做好对方的背景调查。”
林素雅望向女儿的眼神很复杂。
她虽然几乎不曾真正参与到后来发生的那一系列事件中,但自从在家中看到了那具尸体后,已经不止一次有人找她谈过话。虽然对方的话语很含湖,明显是在遵守保密原则,但女人还是隐约能从他们的口中感觉出来,自己的女儿似乎有着了不得的能力,如今的林星洁早就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她的身份和地位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更与自己生活在了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那就再见了,妈妈。”
林素雅还是有种恍忽感,总觉得一切变化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在她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然后,她就听见女儿正在向自己告别。
“你你要走去哪里”
“嗯,算是旅行吧。”长发女孩展露笑颜,林素雅看得出来,和与自己说话时候的严肃表情不一样,那是明媚到不掺杂半点杂质的开心笑容,“在高考以前,我们打算一起出国旅行一趟。”
“和你的朋友一起”
“嗯。”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林素雅笑着说道。
“那就好。比起我这种没用的妈妈,你更适合在朋友身边。”
话说到一半,她已然哽咽,干燥的嘴唇微微颤抖,好像有一万句话要说;而林星洁只是站在她的面前,一双黝黑纯净的童孔安静地注视着她。
林素雅知道,只要自己说出来,女儿都会耐心地听着,无论几句话,她都愿意等待。
但是,也只是听着而已。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不需要自己、或是任何一个外人来告诉她,未来的路要如何走。
所以,直到林素雅重新整理好情绪,她说出口的,仅仅是告别。
在临别前的最后一刻,像任何一个母亲会做的那样,叮嘱和祝福自己的孩子。
“再见了,星洁。记得要保重身体,冬天没过去多久,天气还有点冷,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我知道。”
“出门在外,不要乱吃东西,小心拉肚子。”
“嗯,我知道。”
“你去吧。”
“那就再见吧,妈妈。”林星洁单手将背包拎在肩膀后面,姿态潇洒地转身走下台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爸爸带回来,再让你们见上一面。”
站在门边的林素雅愣了一下,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你是说”
“当然,前提是他还没死。这是我想为你们俩做的最后一件事。”
长发女孩转过头来,朝着她微微一笑,神采飞扬。
“有什么话,你和他到时候当面再说吧。”
林星洁走了。
林素雅倚着门框,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最后消失在巷子尽头。
这个世界上的父母,望着子女们长大成人离开自己身边的背影,他们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就像看见第一次雏鸟振翅飞离巢穴那样百感交集吗
每一次告别,都像是在永别,距离下一次再见的时间,就会变得更为漫长。
伴随着年岁增长,这种不安的预感将永远伴随着父母和孩子双方,直到他们再也见不到面的那一天
林素雅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不成器的大人,而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母亲。
因为她眼中的那孩子的背影,与其说是离巢的雏鸟,不如说是一阵自由的风。
终于,再没有桎梏能束缚风,风能吹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去往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新世界
“再见了,星洁。”
“我们走吧。”
林星洁坐上车,和后排的竺清月挤在一起,重重吐了口气。
“我说,你带的行李太多了吧我都快坐不下了。”
本来还挺宽敞的后排,因为后备箱放不下全部行李,现在只能让俩姑娘和大包小包抢占空间。
“呵呵,难道不是你变胖了吗”
“我们现在投票表决吧,赶紧把这女的丢下车怎么样喂,徐向阳,你觉得呢”
“啊哈哈”
“你们打算去哪儿”
驾驶座上的李青莲敲了敲方向盘,笑盈盈地问。
“还有别的要拜访的地方吗”
副驾驶座上的徐向阳转过身来,望向后排的恋人们,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最后齐声摇头。
“没有了,莲姐,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机场吧”
“好”
李青莲踩下油门,汽车在城市的公路上飞驰。在开了一段时间后,她像是突然有感而发,对车里的年轻人们说道:
“向这里说声再见吧,我们可能有段时间回不来了。”
“再见吗我觉得,第一个用再见来代替告别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竺清月将脸贴在窗户上,望着道路两侧熟悉的街道风景被不断地抛在身后,就像流逝的时间。
突如其来地她有种“自己正在向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更为重要的东西”告别的感觉。
“因为告别不一定会再见面,其实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但只要说声再见,就好像在看不到的未来仍然尚存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个答桉悄然而至:
原来如此,我是在和从前的自己说再见
从这一天开始,我们都是大人了。
法律上规定的成年是在十瞬间就能醍醐灌顶,立刻能对所谓“成为大人”的责任感融会贯通。
想要真正地长大,需要体验,需要领悟,需要向自己的学生时代、向懵懂的青春告别。
这一天来临的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迎接得很早,有的人更晚。
然后,她听见男生这样回答她的话:
“事在人为。我们说再见,就一定会再见。”
再见、再见。
向这座城市说再见,向过去的人和生活说再见,向一去不回头的青春列车告别。直到我们真正地再一次见到它,那时候,它将朝我们对向驶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