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的话如同飞刀,每一个字都透着凌厉。
萧七郎的脸红了。
他尴尬地辩白:“知道的,但家里不是还有其他长辈么”
“我家大伯母病倒了,我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求了亡父之友,朱家叔父陪同我来。”
杜清檀抬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凤眼里满是脆弱和难过,细声细气的,很是可怜。
萧七郎看看如狼似虎的朱大郎,再看看那明显是租来的破败牛车,心里便是一软,同时还很窘迫。
他慌慌张张想要打发她走:“今日是家里宴客,来的都是贵客,是为了赏花,品诗论经,并不是什么需要庆贺的事。
没有女客,你进去不方便,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去罢。改日,改日,我再去看你。”
杜清檀抿着唇,把脸扭向一边,是倔强又脆弱的姿态。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萧七郎的手脚都冒了汗。
忽见那又丑又凶的江湖汉子大步而来,铁塔一样杵在他面前,大声道:“你这个人好生无礼你们婚约尚存,五娘一个女子不顾羞涩登门拜访,无论如何都该让她进去拜见你家尊长才对再说朱某”
朱大郎翘起右手拇指指向自己,大声道:“某是你那故去的丈人之友今日护送五娘来此,便是你家的客人,也是你的长辈
你该请朱某入内饮酒做客才是正理但是,你在做什么呢
忙着赶五娘走,对亲家长辈视若无睹,显然见就是个目中无人、忘恩负义、嫌贫爱富的鼠辈”
这话说得难听,却句句都在实处。
萧七郎面红耳赤,恨不得有条地缝可以钻下去。
他嗫嚅着想为自己辩白:“不是这样的,都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你就把我们请进去啊还是你想悔婚瞧着我那老友故去,杜家败落,想要另攀高枝”
朱大郎凶神恶煞,声音大得雷声似的。
“不是这样的没有的事您误会了”
萧七郎窘迫不已,想着要不赶紧把人让进去再说,堵在门口让人看笑话实在难看。
还没开口,就见他娘来了。
裴氏打扮得珠光宝气,带着一大群衣着锦绣的仆妇婢女匆匆赶来,笑眯眯地把儿子护在身后,大声道:
“哎呀,五娘怎么来啦是家里又没钱了吧你大伯母病了啊来,我随同你去看望她,给她请大夫买药。走”
仆妇们围上去,想把杜清檀弄上车带走。
“七郎赶紧进去,这里有我。”
裴氏恨意滔天,这不知好歹的小贱人,竟敢在这种时候登门闹事,今日非得叫她知道厉害不可
“放开她你这个老虔婆”
朱大郎粗壮的手臂用力一挥,两个婆子就飞了出去。
裴氏大怒,本想破口大骂,转念一想,又换了副痛心疾首的嘴脸:“五娘啊你有难处可以和我们说,又不是不管你。做什么非得和这种下流之徒混在一起”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仿佛杜清檀不自尊自爱,和野男人胡乱厮混一般。
“阿娘你怎么说的话”萧七郎先就受不了。
他的未婚妻和野男人混在一起,谁的脸上更难看啊
他娘这是唯恐他头上不绿
“咳咳咳”
杜清檀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心肺都要咳出来。
咳着咳着,一缕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流出,又透过她的纤细苍白的指间,滴落在雪青色的衣襟上。
触目惊心。
“血五娘,你吐血啦我可怜的五娘啊”
厚嘴唇婢女咋呼呼地尖叫着,高声哭喊:“谁不知道你高洁自爱,宁愿卖书换粮,也不愿向亲友低头借贷。
可恨这刻薄恶毒的老虔婆,上门逼着退婚不成,就敢当众往你身上泼脏水,栽赃陷害
你不能死啊五娘你若被他们就这么气死了,谁来为你伸冤昭雪”
杜清檀有气无力地摆手:“不要哭喊,丢人哇”
她一个没忍住,又喷出了一口鲜血,衣襟被血染透,触目惊心。
萧七郎愣愣地站在那里,无助地看向裴氏。
这短命的小贱人裴氏恨不得杜清檀就这么死掉算了,然而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却又不敢做得过分。
想着把人抬进去遮丑吧,又嫌晦气,还怕人真死在家里,难以说清楚。
不管吧,正好证实了杜家的话。
脑子里念头转了一圈,恶念乍起,冲着朱大郎道:“你这侄女不行了,我家今日待客,不便安置她。你赶紧把她弄上车去,我出钱财医治”
心里想的是,只要朱大郎摸了杜清檀,这盆脏水她就泼定了
谁知朱大郎站在那里,悲愤地道:“五娘侄女儿叔父知道你品性高洁,万万不肯让我等外男碰触你的所以,你安心地去吧等你死了,叔父杀了这恶毒薄情的萧家七郎为你报仇”
“噗”杜清檀又喷出了一口血雾,捂住脸摇摇欲坠。
老天她不行了
这她只是说,若是她吐了血什么的,叫朱大郎等人不要着急,不用管她。
谁知道朱大郎竟就拼出了这样的台词
但是,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看看周围人的表情就知道了,同情、敬佩、气愤皆有之。
萧七郎和裴氏则是傻了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在此时,萧让闻讯匆忙赶了出来,高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可怜的孩子抬进去安置妥当,请大夫来看”
即便被扰乱了今日的盛宴,即便恨得滴血,萧家也万万担不起逼死贫弱未婚儿媳的恶名。
至于把人抬进去后会发生什么,那又是另一说了。
“哦,是,是,看我,被这孩子吓糊涂了”裴氏反应过来,忙着指挥仆妇上前帮忙。
另一边,崔誉与杨承对视一笑,摇摇头,准备入内赴宴。
不想一个女子扑过来紧紧抱住杨承的脚,大声喊道:“杨相公可找到您了求求您为我家五娘做主哇”
竟然是杜五娘身边那个厚嘴唇的婢女。
一时间,众人看向杨承的眼神都不对起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