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二死不瞑目。
萧家下人当着差役的面很守规矩:“没敢动他的尸身。”
差役在屠二身上搜出黄灿灿的十两金。
再验看墙头,果然有翻爬的痕迹。
再一看,还真是个废人。
于是看向领头人:“头儿,这事儿怎么办”
“家门不幸啊,我儿不幸,怎会遇着杜家五娘这个丧门星但凡与她沾上的,就没一件好事儿”
裴氏掏出帕子哭啊哭,顺便使个眼色给管事。
管事便把京兆府的人拉到一旁,各种塞各种讨好。
“我们主君在朝为官,小郎书念得好,正是前程似锦,又怎会为了这种事自绝前程
都是这恶奴为了报复那杜氏女,这才伺机收买恶徒报仇。眼见着你们来了,怕了,又偷盗主人钱财逃跑。
不想被发现,又急又慌摔下来,一命呜呼。他倒是死干净了,却败坏了我们府里的名声,拖累了家主”
言下之意,这事儿全是屠二的错,京兆府的人收钱结案就对了。
京兆府的人收了钱,有了结案的理由,便叫人把屠二的尸身抬上,回去复命。
裴氏收了眼泪,恶狠狠地道:“恶奴把我害惨了还敢偷盗银钱逃跑幸亏老天开眼,叫你恶有恶报,立时死在这墙下”
就像真是这么回事,全和她没关系似的。
心腹婆子及婢女悄悄看她一眼,垂下眼装死。
杜清檀接到消息,已是午后。
叫她去的倒也不是京兆府廨署,而是管着这一片坊区的万年县廨。
万年县廨在宣阳坊,就在平康坊旁,一路走去倒也近便。
但似她们这等人家,从未去过廨署,总觉着上公堂、打官司就不是什么好事,还怕被萧家趁机报复。
杨氏很紧张:“要不,找个借口叫他们等一等,请了元二郎陪咱们去”
杜清檀摇头:“人家有自己的事,不能总攀着。不用怕,我是苦主,又是拿了琅琊王的名刺报的案,暂时不至于对我动手。”
杨氏觉着她说得有道理,便拾掇了些碎金铜钱带上,陪她出门。
不想走了一截路,忽听有人在街边懒洋洋地道:“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声音颇熟悉,懒洋洋的,细品,还带着股子欢快的味道。
“独孤公子”
采蓝激动地喊起来:“独孤公子回来了五娘,大娘子,是独孤公子”
独孤不求穿得光鲜亮丽,暗红色的宝象花丝绸缺胯袍,蹀躞带上的铜钉亮晶晶的,六合靴纤尘不染,配着一把看起来很贵的横刀,身后还跟着个牵马的奴仆。
奴仆长得周正高大,也是一身新衣,牵的马十分神俊,纯黑无杂毛,头小、臀圆、体态匀称,一看就是从西域来的宝马。
那马的鬃毛、尾巴,全都用五彩丝线扎起来,配的鞍具也是最好的,泥障也是崭新的红色丝缎。
特别讲究,特别夺目。
马如其主,一样的美,骚气十足。
杜清檀高兴地笑起来:“独孤,你这是发达了啊挣到大钱啦”
“马马虎虎,一般般啦。”独孤不求迈开长腿,大步朝她们走来,唇角勾着,颇得意。
“咦你这是怎么了”他看到了她手掌上缠着的白布,再看看几人的表情,就道:“发生什么事了”
“遇到点麻烦事。”杨氏先是高兴,随即又有些忧愁。
这可怎么好,虽未过鸣鹿,但和元家已经有了那种意思。
独孤早不来晚不来的,恰恰这个时候出现了
只这种心事不足为外人道,杨氏只能强作镇定先按下:“你这一向都去哪里了”
“我的事不着急,先说你们的。”
独孤不求拿着杜清檀上上下下地打量,就怕她少了块肉什么的。
“我看你走路的姿势也不大对劲,是还疼伤到骨头没有”
采蓝连忙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独孤不求也没义愤填膺地咒骂或是愤慨,只道:“那这会儿是要去万年县廨了,正好我没事,陪你们一起。”
杨氏虽然觉着好,却又生怕闹到后面尴尬,因此就想婉拒。
杜清檀却是道:“也好。”
她的目光从独孤不去脸上滑过,在他淡红色的唇瓣上停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独孤不求用力抿一抿唇,唇瓣瞬间变红。
他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撺掇她:“我这马可好了花了许多钱你要不要试试省时省力。”
杜清檀摇头:“我不想。爬上爬下的,疼。”
话音未落,身体就腾空而起,却是被独孤不求夹着两肋,托到了马上。
“哎呀呀呀”这是采蓝的惊叫声,里头带了点儿兴奋。
“哎呀呀呀”这是杨氏的,惊愕中带着恼火。
当事人小杜大夫一点声音都没出,被托上去就顺势坐好了,摸一摸马脖子,再拽拽鞍具,试一试脚蹬,夸道:“真好。”
独孤不求趴在马背上盯着她看,长长的睫毛蝶翼似的,一双眼睛流光溢彩,里头满满都是欢喜。
“小杜,送给你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还带了点儿讨好的意思在里头:“平安也给你了。”
高而壮实的男仆叉手行礼,很恭顺的样子。
“平安武艺高强,寻常三四个汉子近不了他的身。我下了大力气,托了好些人情才找到他。”
独孤不求朝她挤眼睛:“我知道你也不弱,但男女先天体能就不同。有他在,你会安全很多。若是担心欠人情,你可以写欠条的。”
杜清檀垂着眸子,静静地看着独孤不求。
“你想干嘛”她很直接地发了问。
“讨好你啊。你不是正需要这两样么当时若有健仆宝马,谁能拦得住你”
独孤不求化身马奴,替她牵着马,笑嘻嘻地往前走:“小杜,我知道你藏了私。”
他回转身,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狡猾:“教我好不好你再教我点儿本事,我就能挣更多的钱了。”
不过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原本嫣红的唇色又淡了几分。再细看,整个人都透着苍白青灰之气。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