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独孤不求轻轻推开房门,裹夹着一身寒露的味道,轻手轻脚地在杜清檀身边躺下。
一个温软的身体游鱼似地挤进他怀中,舒服得他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没睡着”
杜清檀幽怨地道:“你在外面讨生活,我能安心睡着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无情无义,没心没肺”
“是啊”独孤不求理直气壮地道:“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怀里的身体有一瞬僵硬。
他立刻改口:“哎呀呀,和你开玩笑的了,我知道你心里眼里只有我,知道你离了我就活不了。”
杜清檀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你为什么就这样执着于我一定要和你共死呢难道我不和你一起去死,我就是虚情假意,不够爱你”
独孤不求立刻休战:“各有想法,你我二人不必强求,好困好累,睡觉睡觉。”
杜清檀没忍住,恨恨地咬了他的胸一口:“既然知道各有想法,为何非得一致”
独孤不求伸出大掌,用力揉了她的发顶一把,说道:“睡吧,睡吧,别闹了。”
杜清檀又没忍住:“我怎么闹了”
他索性低下头,将她所有的话尽数堵住,这样总可以不吵了吧
三日后,正式的调任文书下来了。
独孤不求任陕州司马,杜清檀官职不变,特旨管理龙泉寺病坊事宜。
司马这个职务呢,一般都是用以优待宗室,或是安置闲散官员的,所谓的“送老官”,品级俸禄都还行,就是没实权。
“咱们正好生孩子。”独孤不求满意得很,忙着张罗行李,以及各种送别宴席。
等到派人去请元鹤,才知道这人早就悄悄走了。
周三没跟他去,留下来打理产业和负责给元老太公扫墓上坟什么的。
“我家主君说了,千里送行,终须一别,送来送去反而伤心。不如就此别过,山长水阔,总有相见之日。”
杜清檀并不是很在意:“这倒是元二哥的性子,洒脱,极好。”
独孤不求严肃脸:“还没给他说成亲事呢,他肯定是为了逃避这事儿,这才悄悄跑掉。
他以为跑到凉州就能算了吗休想我即便发动所有亲戚故交,也一定要把这门亲事说成”
杜清檀皱眉:“你至于吗他实在不愿意就算了,为何非得勉强。”
独孤不求抱紧手臂:“至于我很至于他一天不成亲,我就睡不安稳。”
杜清檀看了他一会儿,憋出两个字:“有病”
独孤不求坚定地道:“对啊,他有病,必须得治咱们要是不帮他,再不会有人帮他了,你得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杜清檀转过身走了,多看一眼她都受不了。
临行前,杜清檀去宫中拜别女皇。
女皇先说不见,后来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杜清檀一路进去,但闻笙歌之声不绝于耳,翩翩美少年往来其中,美酒诗舞,赌博调笑,样样不少。
女皇半卧于万花丛中,笑容惬意,放浪形骸。
杜清檀目不斜视,视众多目光为无物,端正行礼,说明来意。
女皇笑着挥挥袖子,命人赐座:“你陪朕欣赏这歌舞。”
却是张氏兄弟身穿人工所作之鹤衣,踏着乐声,翩翩起舞,扮演仙鹤降临世间,接女皇飞升上天。
杜清檀笑着看完了,礼貌地鼓掌叫好。
女皇笑着示意众人退下,淡声道:“朕老了,所图不过一两分欢乐而已。”
杜清檀娴熟地拍上去:“陛下万岁,必然长命百岁。”
“行了吧你就别哄我高兴了。”女皇让她坐近些:“恨不恨”
杜清檀震惊莫名:“陛下何出此言”
女皇高深莫测地笑了:“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这么多的女官,这么多的食医,朕为何只对你青眼有加”
杜清檀还真不知道,于是诚恳地摇头。
女皇就道:“你很有智慧。超乎你这个年龄,朕喜欢。且你这个人,很有分寸,不贪心。”
杜清檀觉着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她高兴地表达了自己的欢喜:“能得圣人这么一句点评,微臣感到无上光荣。”
她可是历练过的人呢,当然不一样了。
女皇“哈哈”大笑,笑够了,就道:“你一定觉着朕是个昏君,明知二张混账,还要纵容。”
“微臣不敢。”杜清檀恭敬地道:“圣人并非凡人,任何举动自有深意所在。”
女皇不屑地翘了翘唇角,淡淡地道:“朕老了,力有不逮,当然需要爪牙。爪牙嘛,若有根基,就会败坏天下。他们毫无根基,只能依靠朕,是最好用的。”
杜清檀诚惶诚恐:“微臣不懂圣人的意思。”
女皇无所谓地挥一挥袖子,含混不清地道:“那么俊秀的少年郎,却要因为朕的缘故,早早失去性命,真可惜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已经得到了太多,这么多,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唯有死才能赎罪”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几乎已不可闻。
金守珍脸都白了,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帝王内心最深处的隐私,是随便一个人能知道的吗
知道的那些人,似乎都活不长久。
杜清檀还是那副略带迷茫的模样:“微臣只愿圣人长命百岁。”
女皇从个人的世界里清醒过来,微微一笑:“你还有什么请求吗”
杜清檀轻声道:“程尚食是微臣的义母,微臣希望能在她告老之后,为她赡养天年。”
女皇笑了起来:“朕还以为你忘了她呢去吧,去吧”
杜清檀不知道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却也不敢多问,低着头走了出去。
张六郎穿着那身满是羽毛的鹤衣,在庭院里学着仙鹤的姿势来回奔跑,看到她出来,就呼喝着、恶作剧地朝她冲撞过去。
杜清檀在他即将碰到她之时,火速回身,跪倒,在庭院里对着女皇的座位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张六郎万万没料到,吓得一个急刹车,反倒让自己狼狈摔了一跤。
女皇远远看到,欢快地大笑起来,朝杜清檀温和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这是杜清檀最后一次见到女皇。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