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偏厅之中,石大小姐捂着脖子,眼泪汪汪。
“我给你弄点冰块”罗衍坐在椅子旁边,抱着熏香铜炉,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都怪你的腿太硬”石琉璃气呼呼道。
“怪我怪我。”罗衍光速投降。
整个偏厅之中,大概也只有罗衍和石琉璃两人,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披着毯子抱着熏香,舒舒服服地在看书。
其余修士们都是红着眼睛,佝偻着背,披散头发,粗暴地将书页反复翻来覆去,看样子恨不得将其撕碎。
在此处偏厅里,绝大部分书册都是关于归墟大阵的观察日志,少部分是一些阵法大师留下的笔记,供那些零基础的修士学习阵法之道罗衍专心阅读的便是后者。
另外,还有极少数书册,乃是部分有写作习惯的修士留下的日记,记录了他们的生平事迹和时代气息,石大小姐便拿它们来打发时间。
“师弟。”石琉璃忽然说道,“为什么这些古代修士,绝大多数都在日记里提到了敌对门派,甚至是仇敌修士”
“按理来说,修士最终能否得道,难道不是只看他自身的修行么为什么要动不动喊打喊杀呢”
“师姐说的有理。”罗衍心里暗自惊奇,这石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对历史感兴趣了还晓得读史思考了,“只是修行确实并非如此简单。”
“所谓财侣法地,缺一不可,本质上是对修道资源的争夺。在利益冲突的基础上,就会引发更加激烈的敌视和对抗。”
“例如远古时代的人族和妖族之争,便是因为妖族要吃人的血肉,人族要贪妖的内丹。”
“又比如上古时代的阐教和截教之争,便是因为截教要有教无类,大开众妙之门,威胁到了阐教的利益”文網
石琉璃听得似懂非懂,但勉强还是听懂了一点,那就是万恶之源:“利益冲突”。
“你再看这归墟之中。”罗衍谆谆善诱说道,“大家都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时间又几乎无限,无聊得都快发疯了。”
“这个时候,原本的利益冲突就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尽快逃离此处。因此人族和妖族可以井水不犯河水,阐教和截教修士也能彼此视而不见,大家都相安无事。”
“原来如此。”石琉璃恍然大悟,又问道,“那如果有朝一日,小师弟你的利益,和天工坊大家的利益冲突了,你会选择背叛大家吗”
罗衍顿时惊得魂飞天外,这是发现我的内鬼身份了
然而很快,他便又再次从石琉璃的表情里看出,她此时根本没有任何试探或者怀疑的意思其实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这石大小姐,实在是太会说话了。
“咳咳。”罗衍便咳嗽了声,真诚说道,“师姐,倘若遇到这种情况,我肯定会牺牲自己利益,保全天工坊大家的利益。因为师父肯定会在事后补偿我的。”
石琉璃顿时噎住,因为如果罗衍不说后半句话,她肯定要质疑这和之前说的“利益冲突决定一切”冲突了。
仔细想来,说的也没什么问题,父亲确实是很器重他的
想到这里,石琉璃又有些脸红,悄悄将脸藏到了书的后面。
她现在正在阅读的,是一本古代女修士写的日记。
这位女修士因为门派的安排,和一个她并不喜欢的师兄结为了道侣。
因此日记之中,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矛盾:一方面她没法忍受这位师兄的性格习惯,但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道侣身份给她的修行带来了诸多便宜。
联想到上次父亲提出,要自己和玄都掌教之子相处试试,石琉璃就有些本能的抗拒和烦躁。
假如父亲非要给自己指婚,就像日记里的这位女修士一样,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与之相比,和小师弟在一起,倒似乎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石琉璃又有些羞怯和不安,因为这个念头实在过于轻浮,自己怎会生起如此不矜持的想法
都怪小师弟说什么若是困在这里,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心甘怎么可以对师姐这么说
“啪”的一声,却是罗衍的脑袋被石琉璃拿起厚书,仿佛发泄般不轻不重地砸了一记。
罗衍:
“认真看书”石琉璃瞪起眼睛,教训他道。
我又哪里得罪她了罗衍无奈地想道。
凭借一闻千悟的特性,他的学习效率异常地高。看过的书册已经在身后堆成了小山,对阵法之道的理解精进也是一日千里。
甚至在几本古籍之中,罗衍还找到了几个失传已久的绝妙阵法,在各种场合都有无上妙用。
然而,对于归墟大阵的破解,却仍然没有任何寸进。
这个大阵,比他所理解的任何阵法,都要高深出不止一个级别。
假如说罗衍掌握的阵法是四则运算,那么归墟大阵的难度,差不多可以类比成超算级别的难题,让罗衍几乎生起没有可能破解的绝望来。
难怪这归墟中如此多的修士,到最后一个个都魔怔了
罗衍叹了口气,合上书本站起身来。
“你干嘛”石大小姐连忙跟着慌张起身,“你要去哪里”
“我去中央庭院,看看那些用来制作三屿宝船的木头。”罗衍回答说道。
“我跟你去”石大小姐早已决定和他寸步不离。
两人离开偏厅,行走在长廊之中。石大小姐鼓起勇气,低声问道:
“师弟,倘若我们真的困在这里出不去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如果那样的话”罗衍略微沉吟片刻,“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漫长的时间冲刷下,保持住自我的理智吧。”
“唉。”石琉璃忧愁点头,“三屿宝船秘境的关闭只剩下两天。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还有八个月的时间”
至于如果超期会发生什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假设秘境一千年后才开启,那么放在归墟行宫里,就是起码十万年以上。
倘若真的沦落到那种情况,石琉璃自忖自己根本不懂阵法,也不大可能加入到研究中去,生活必然陷入极其恐怖的空虚状态。
倘若要维持住理智,说不定只能和师弟谈恋爱,才能避免被无聊逼疯的下场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