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梦一样美好。
她每夜都会来到梦中。
那种思念、辗转,甜蜜与忧伤,不必细说。
“斯人若梦,夜夜如期”,八字即可。
姜望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他很少入眠,因而很少做梦。梦见的,也常常是枫林城域的惨状。
所以听到许象乾这番话,他没有动容,反倒有点想笑:“你当初追求龙川的姐姐,是不是也是这样说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凤尧姐,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许象乾毫无尴尬,继续深情款款:“一开始我以为我对照师姐也是如此。我许象乾贪财好色,爱慕好风景,这没什么可矫饰的。喜欢了,就靠近,不喜欢了,就转身。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叫我发现,我对照师姐的感觉与众不同。这种感觉,是爱。”
“爱美之心”与“爱人之心”,相似而不同。
李龙川嘟囔:“怕不是因为照姑娘还没有打过你吧”
噗
好不容易有些动摇了的姜望,一口酒险些全部喷出来。
许象乾被暴打十八次之后,终于放弃了对李凤尧的追求,此事在临淄一众世家子那里,早已传为笑谈。
若算上姜望参与七星秘境之前,他因造谣被打那次,那就统共被揍了十九次。
无论姜望和李龙川怎样轮番嘲讽,许象乾全不见气,大有“尔嘲尔谤,于我何伤”的气量。
反倒嘿然一笑,一把拉住姜望的臂膀,突然起身:“你不是好奇照师姐么走带你去见她”
“这也太突然了”姜望猝不及防被拉起来:“为何是现在”
许象乾已经推开座椅,大步往前。
只道:“想她了,所以去见她”
他回答得简单、直接,理所当然。
他酒气满身,好像是醉了,好像是醉话。
他拉着姜望,甚至跑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心急,真的很迫切
被火急火燎的许象乾,拉扯着在春风楼里奔行。搅得鸡飞狗跳,扰了多少安宁。
“抱歉抱歉。”
姜望连声致歉。但却忽然觉得,许高额这次好像是认真的。
李龙川跟在后面收拾残局,但来来回回也只需一句:“记在晏抚账上”
谁也不怕晏抚公子赔不起,所以偌大的春风楼,竟连一声斥骂也没有。任由那醉汉拉着友人蛮横闯出了。
许象乾拉着姜望砰砰砰便跑出了春风楼,跑到了大街上,撞入熙攘人流。
此时他不像个名门弟子,也不像什么年轻有为的超凡修士。跟这世上许许多多陷入情网的少年,没什么不同。
他粗略左右一看,辨别了方向,便莽撞地往右大步奔行。
“这是去哪”姜望不好挣脱,只得边跑边问。
“指忽茶舍”许象乾百忙之中回应道:“照师姐爱饮茶,爱好茶,此时必在那处”
时光如逝水,指间忽然。好名字。
姜望在心里赞了一声,口中道:“那你放开我,我跟上便是。这般拉拉扯扯,不像话。”
“嘿嘿。”许象乾狡黠一笑:“我可不能让你跑了。”
还没等姜望想明白什么意思,两人便已经在一间茶舍前停下。
但见青竹为墙,碧叶作瓦。白石小径,缀玉珠帘。
屋前有红桃一株,开在春风中。
姜望和许象乾像两个不解风情的莽汉,闯进了静谧桃源里。
颇煞风景。
许象乾偏还大喝一声:“照师姐我来了”
一江春水被吹皱,满室清静都打破。
茶舍里顿时投来诸多不满目光。
跟在后面赶来的李龙川以手扶额,没眼相看。
许象乾不管那许多,大大咧咧地掀帘而入,还猛地一带姜望:“进来啊愣着做什么”
许兄,你可是个读书人。你可是青崖书院的高徒啊。礼仪何在姜望看着许象乾这副目中无人的醉汉模样,这话终究没问出口。
不理会那迎客的小厮,不理会那些或多或少不满的目光。
许象乾目标明确,拉着姜望左绕右绕,很快就找到了照无颜喝茶的雅座。
这雅座以山水竖屏隔出,里间无非一张矮桌,两只蒲团。
两名女子相对而坐。
左侧的女子模样娇憨,长得可爱,有两个小酒窝,正气呼呼地瞧着许象乾。
右侧的女子样貌平平,但坐在那里,飘然独立,有一种叫人一见难忘的气质。
虽然若仅论容貌,她好像与很多美人都不能相比。
但只一见,姜望便笃定,她应就是让许象乾魂牵梦萦的龙门书院照无颜了。
有的女人,就是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绽放出她独有的光色。那一抹风景,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晦去。
再看矮桌上,简简单单,只摆着一壶,两盏。
壶很普通,盏很普通,但茶不普通。
那茶香自鼻端一绕,隐有江海辽阔之感,令人为之神清。
“许师弟怎么又来了”照无颜显然相当头疼。
看来没少被许象乾纠缠。
许象乾咧嘴一笑:“我想你了”
照无颜很是无奈:“师弟你喝醉了”
许象乾嘻嘻笑道:“酒后吐真言”
这时蓦地炸出一声怒喝:“我看你是酒后乱放屁”
从远角一处雅座里,一个涂脂抹粉的公子哥,怒气冲冲跨过来。
瞧那架势,根本不需要去问,姜望也能猜得出来,此人就是与许象乾争风吃醋的钓海楼弟子杨柳了。
寻常人物,也不敢如此跟青崖书院弟子较劲。
他身后呼啦啦跟了一群人,想来都是钓海楼的其他弟子。
许象乾现在毫无疑问已经是神通内府修为,杨柳能与他打得不相上下,亦能说是钓海楼弟子里的精英人物。
他也是追求照无颜的主力,但显然比许象乾有风度也有耐心得多。之前一直默默坐在远处雅座,生怕唐突佳人。
试想,你生怕唐突的佳人,一个没皮没脸的莽汉,却一再唐突,你如何不恼
杨柳的愤怒也在情理之中。
但许高额的斗嘴工夫,岂会输阵
闻言只轻蔑一笑:“哈,那你吃得够香的还凑上来吃”
“我看你是没有挨够打。门牙长好了吗”杨柳显然已经摸清楚许象乾的斗嘴套路,偏不与他纠缠,只打痛处。
许象乾果然暴怒:“好你个姓杨的,来来来,与我再来过”
那边杨柳也不甘示弱:“怕你不成”
铛
一声轻响。
却是照无颜看不下去,伸指弹了一下茶盏。叩盏竟如鸣钟,叫人心中的躁气,一下去了大半。
“你们若要吵闹,还请出去吵。不要影响了茶舍里的其它客人。”
照无颜淡声说着,但明显已见怒意:“不是出身好,修为高,就可以肆意妄为,罔顾他人感受的,好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