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塔一息千丈,就在姜望三人面前,几乎无限地壮大起来。
色作苍白,形为三角。
它愈发显得突兀、生硬。
这无垠碧海之上立起的白塔,与这天这海,全都格格不入。
阴冷的气息如流瀑倾落。
海水像是失去了生机,从白塔附近开始,一寸一寸地浑浊开来。
姜望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非常:dquo还是中招了rdquo
dquo这是怎么回事rdquo左光殊既惊且惑。
就连月天奴,看着这不断飞涨的凋零塔,眼神也很凝重。
dquo走rdquo姜望立即转身:dquo先离开这里边走边说rdquo
左光殊和月天奴都没有任何异议。
因为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凋南渊与山海境别处之间的界限,已经清晰可见dashdash
来自于凋南渊的无数魂灵、怪虫、异兽,如潮涌而来,直扑于外。
撞得那无形的屏障砰砰作响。
黑色之潮越堆越高,几乎是与那凋零塔一般,直往高天去
此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天地之间,陡然长出一堵dquo黑墙rdquo。
下连昏海,上接天穹。
那无形的界限就此变得有形,无相而得相,无质而显质。
然而黑墙中的细节,那些蠕动的怪虫、狰狞的口器、血腥的尸骨、苦痛的魂灵heipheip实在叫人惊心
三个人再次开始逃奔。文網
姜望脚踏青云,急声说道:dquo这凋零塔一路来不断压制凋南渊里那些恶念,让我明白丢掉它顷刻就会发生大祸。并且混沌的意念游于其间,我也根本不能在凋南渊里表露怀疑heipheip但其实,我根本就不应该接下那尊凋零塔rdquo
dquo可是heipheiprdquo左光殊道:dquo当时不接的话,它可能会直接杀死我们吧rdquo
姜望摇了摇头:dquo我猜它根本不能直接抹杀我们。rdquo
dquo山神壁里,有凰唯真遗留的意志,确切的意志。我得到了他的神印传授。这件事证明,山海境的的确确拥有试炼之地的意义,至少对持九章玉璧进来的人是如此。混沌再强,也不可能跟凰唯真的意志抗衡,哪怕凰唯真已死
因此,在基本的世界架构之外,山海境里一定还有另外的某种规则存在。那是凰唯真留下来的规则,可以保证试炼的延续和公正,维持他的传承。当然,也可以约束山海境里的这些山神海神。
我在章莪之山看到一句话dashdashsquo永驻此宅,天授神名。rsquo
神名在山海境既是一种威能的赋予,也是一种责任的承担。正是权责一体。
所谓squo神有其神,鬼有其鬼。rsquo
它们都各有威能,当然也各有职责。
那么混沌在凋南渊呢我想它必须要维护凋南渊的秩序,同时,因为它驻守的凋南渊,涉及到九凤之章这样的传承。给找到凋南渊之人提供九凤之章的线索,应该也是它的责任之一,不然它没有什么必要多余地给我们讲解九凤。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但混沌一定是被某种规则所约束的。不然以它的强大,不可能一直坐在海神壁前,坐得身上都长石头。也不必费这么大的劲,让我们帮忙带走凋零塔。
仔细想想,我们做了什么吗我们只不过进凋南渊转了一圈,带出来了凋零塔。这件事情它为什么自己不做因为它根本做不到
什么唯南不臣,什么神纪败坏,什么章尾之山,什么念头混乱,全都是幌子。它根本清醒得很,我被它骗得团团转rdquo
月天奴是很早就觉得混沌有问题的,但她也有她的疑惑:dquo可它的混乱意志,暴戾气息,压不住的杀意,都是真实存在的。我用佛心咒安抚时,对此感受深刻。rdquo
dquo是啊,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它反而把那些heipheip那些本该让人警惕的地方,变成了它可靠的地方。rdquo姜望喃声道:dquo这正是它的可怕之处。rdquo
dquo禅师说凋南渊类似于现世的祸水,祸水有三刑宫镇之,血河宗治之,作为凋南渊的神灵,混沌也一定被赋予了治理此地的神职heipheip而凋南渊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看到了。rdquo
姜望在这一瞬间,联系起了更多:dquo不,我来凋南渊就是一个错误。rdquo
dquo它并不在乎我们怎么做,并不在乎我们得到什么。rdquo
dquo它也根本不用我们去钟山或者章尾山。rdquo
dquo它只需要我们把这座白塔带出凋南渊heipheip仅此就够了rdquo
dquo它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凋南渊rdquo凛凛风中,左光殊问。
姜望反问:dquo你是怎么知道的,要去北极天柜山寻找九凤。要依靠九凤之羽寻找九凤之章的线索,要赶赴凋南渊rdquo
dquo这寻找九凤之章的方法,本身就是一种规则。凰唯真既然留下九凤之章,肯定还是愿意有人传承,也布置了考验。rdquo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dquo当我们出现在北极天柜山,下一步要去哪里,混沌当然知晓。因为它作为凋南渊之神,自己就是九凤之章传承规则的一部分。只不过heipheip它或许并不完全遵循此界规则,已经有能力稍作挑战,所以它坐镇凋南渊却让凋南渊如此绝望,所以才有了我们所经历的这些。rdquo
左光殊有些咋舌:dquo姜大哥,你这么说,就有点太吓人了heipheiprdquo
dquo在北极天柜山的时候,有一个神秘意志潜进了我的五府海,我以为我已经洞察了它的图谋。但其实还是被它所影响heipheip我感受到了危险,想要看到真相,所以有了赶赴凋南渊的决定rdquo
姜望越说,自己又何尝不是越心惊
白云童子若是被其蛊惑,那他就要等着云顶仙宫在五府海造反,后果难以想象。白云童子没有被蛊惑,将一切告知了他,他察觉到那种危险,必然要有所行动。可在当时,要靠近真相,难道还有别的的选择
怎么选都是错。
一切都在混沌的掌控中
dquo潜入你的五府海rdquo左光殊耸然动容。
月天奴也听得全神贯注。
dquo我一直在想,那个意志是烛九阴,还是混沌。现在已经确定无疑。而且九凤和强良的消失,也必然和它有关。rdquo姜望慢慢说道:dquo山海境里的变化,就是它所掀起的。或许不仅仅是它heipheiprdquo
dquo为什么是我们rdquo左光殊问:dquo它只是要把凋零塔送出凋南渊的话heipheip就像你说的那样,是很简单的一件事。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rdquo
dquo不一定是我们,也可以是别人。但一定得是来山海境试炼的人。rdquo姜望摇了摇头,问道:dquo记得混沌是怎么描述烛九阴的罪状吗rdquo
左光殊还有些迷惑未解,但是很快地回答道:dquo说它上欺天意,下凌诸神。rdquo
dquo天意heipheip这就是原因。rdquo姜望越说越是笃定:dquo因为我们持九章玉璧进入山海境历练,这是被凰唯真所认可的。我们代表凰唯真的意志,我们代表此界天意所以我们可以将凋零塔带出凋南渊,混沌自己做不到,它控制的其它下属也做不到,因为它们都被squo天意rsquo束缚。rdquo
dquo原是如此rdquo月天奴恍然大悟:dquo当时我还觉得很疑惑。烛九阴掌控日夜,恒定如常。自我们进入山海境后,未有一次偏移。怎么会说它上欺天意它明明是天意的体现,是秩序的维护者才对rdquo
dquo我还是不理解。rdquo左光殊道:dquo如果说凰唯真遗留的意志,就是此界天意。那么混沌做这么多,是想做什么rdquo
姜望看着他:dquo你看你,有着绝佳的天赋,顶级的家世,有亲人,有朋友,有故事,有梦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一直以来,你其实是生活在一个笼子里,永远出不去。你的一言一行,永远被某个意志所约束。你想要做什么rdquo
左光殊的拳头骤然攥紧,什么都没有说,但已经什么都说了。
姜望道:dquo你想要做什么,混沌就想要做什么。rdquo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姜望想到的,却是五府海中那个蛊惑白云童子的声音dashdash
自由
或许也不仅仅是在蛊惑吧
一个能够开口说道语的存在,竟然在海神壁前枯坐九百年。
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在凋南渊那样的地方潜藏heipheip
一定有什么在支撑着它。
一个生活在凰唯真意志笼罩的世界里的存在,却想要对这个世界发起反抗。天授神名,却反击天意。
一定有什么,在支撑着它。
唯南不臣,或许是凰唯真留下来的字,寄托着他对楚国的情感。
但也未必不是混沌的心声。
混沌用这句话来引发诸如左光殊这样的楚人的情感,也未尝没有自己的几分真心。
三人说话间,也一直疾飞未止,姜望始终在最前方领路。
dquo现在你打算怎么做rdquo月天奴问道。
dquo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问题了。rdquo姜望说道:dquo我打算就近找一块山神壁或者海神壁,把这件事情告诉烛九阴,它应该已经知道凋南渊出事,但是不一定能清楚所有的细节。rdquo
dquo是了。rdquo左光殊道:dquo混沌要对抗天意,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而烛九阴要维护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们既然代表此界天意,那烛九阴就是我们的朋友,混沌就是我们的敌人。rdquo
dquo光殊。rdquo姜望问道:dquo你以为刚才在凋南渊,食意兽是受谁的驱使rdquo
dquo不是混沌么rdquo
dquo我们正按照混沌的计划在走,它有什么必要拦住我们把我们同化在凋南渊里,对它有任何好处么rdquo
dquo你是说heipheip烛九阴rdquo
dquo那座凋零塔,是真的在保护我们,至少在凋南渊里是如此。而山海境里还有谁,能够调动食意兽,突破凋零塔的保护呢rdquo姜望语重心长地说道:dquo烛九阴是山海境秩序的维护者,但也未必就是我们的朋友。在我们被混沌利用的前提下,是争取我们还是扼杀我们,它显然有自己的选择。rdquo
月天奴看得出来,姜望这是在教左光殊清醒地认识世界,这位养在国公府里的贵公子,虽然满腹经纶,熟读百家,但很多时候都过于天真。
那是曾经被允许的天真。
洗月庵其实并不强求他人的清醒,但她想了想,仍是补充了一句:dquo这里是山海境,但毫无疑问,也是一个非常真实的世界。rdquo
毕竟此身已有同行的缘分。
基于唯南不臣的故事,而对混沌的处境有所共鸣。
但对于姜望的分析,左光殊无疑更加信任,闻言只道:dquo虽然不是朋友。但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和烛九阴的诉求是一致的。所以我们应该尽快通知它。告诉它凋南渊里所有的细节。rdquo
dquo我们的诉求也并不完全一致。rdquo姜望说道:dquo烛九阴必须要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而我们,只需要拿到九凤之章。虽然这个世界难辨真假,虚实无分。但对于山海境来说,我们在更大程度上,也只是路人。rdquo
他仿佛是在说服左光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dquo烛九阴既然能够调动食意兽,想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rdquo月天奴道:dquo我们还有通知它的必要么rdquo
姜望道:dquo烛九阴必然做不到全知全能,哪怕在山海境里也是如此,不然混沌不会有任何机会。而食意兽来的速度,也大约能够说明烛九阴对凋南渊的不了解。所以我认为,还是有传递情报的必要。rdquo
dquo通过山神壁就能联系到烛九阴吗rdquo左光殊又问。
姜望道:dquo应该可以。如果它的确在关注我们heipheiprdquo
就在这个时候heipheip
轰隆隆隆隆
恐怖的声响在身后骤然炸开。
就连姜望都有一瞬间的失聪
三个人在疾飞中回头,只看到dashdash
那一直在膨胀的凋零塔,仿佛真的可以无限膨胀,就在那堵dquo黑潮之墙rdquo的前方,一直拔高、一直拔高heipheip
搅动了云烟,还在拔高。
好像已经接触到了天尽头,还在拔高
那恐怖的声响,就是那凋零塔的塔尖,在视野已不可及的天尽头,所撞击出来的动静
时间之河仿佛在某一刻停止了。
然后又继续奔流。
刚才还明亮堂皇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晦暗阴沉。
那茫茫无际的天空,在这一角,好像塌陷了下来
一道道雷电,横贯天地,有灭世之威。
大海骤然变得狂暴,惊涛骇浪,往复不休,似妖魔探爪。
呜呜呜
在这样的怪声之中,恐怖的飓风形成了。席卷一切,接天连地。
天地之间的某种界限被打破,那堵恐怖的dquo黑潮之墙rdquo,一瞬间dquo垮塌rdquo。属于凋南渊的恶意,毫无保留地奔向整个山海境。
dquo不用去了heipheiprdquo姜望说道。
左光殊看着他的脸。
那一刻他的表情,是带着挫败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