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虞拱骑在马上,四处张望。
大雨如幕,层层幢幢。
天地间灰茫茫的一片,寻常人视线难及三尺。
但虞拱不是寻常人。
他扫视了几眼,便在人群中寻到了一些特殊的人。
街道上的百姓平民都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惊窜,满面惊惶,不辨方向。
这些人却显然都是有着明确的目标,面色虽惊,却无惧。
虞拱神情一振,从马上飞跃而起。
如鹰击猎物,精准无比,直接从人群之中提起一人,又飞身而回。
“说你是什么人”
那人神色先是一惊,再是一厉,待看清江舟、虞拱等人,才收起厉声,顺眉道:“小的是牛家的下仆黄河决堤,正要赶回牛家报信”
虞拱见他一身装扮确是哪家豪奴,便疾声问道:“哪里决堤了”
豪奴似乎想起了什么画面,面上也难掩惊色:“大人,是龙口堤龙口堤决了”
虞拱神色剧变。
江舟也不例外。
龙口堤
江都城三江环绕。
黄河、阳江、怀水,行经江都,汇于洞庭大湖。
有数条支流都从江都城中贯穿而过。
这几条支流,都筑有大堤,还有无数引流渠,用以防汛。
其中龙口堤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却也是最坚固的一个。
若是龙口堤都决了,作为三江之中水势最为迅猛的黄河河水,都将倒灌入江都城。
同时会引起无数连锁反应。
阳江、怀水这两条平时被驯服的水龙,也会抬头。
三江之水,尽数倒灌洞庭湖。
届时三千八百里洞庭湖水,也将漫出江都。
这个后果,比上次砚山神女水淹吴郡更可怕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这一次水是从江都心腹之地涌出,即便他不计损耗祭出太乙五烟罗,也救不了江都。
可龙口堤怎么会决溃
“怎么可能”
“哪里都能决,龙口堤怎可能决堤”
一旁的虞拱已经代他问了出来。
单手揪着那豪奴提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喝问。
不是他不能接受。
而是龙口堤并非一般所在,用以筑堤的是天下难寻的奇金奇石。
经由江都城的高人精心铸炼、加持法咒,坚逾金刚。
即便是入圣者也难以撼动。
除非有一品至圣,或有数十万大军集结,以血煞军阵全力一击。
若非如此,虞拱刚才也不如此自信,江都成的水利能驯服阳州这三条水龙。
只是他这嘴八成是开过光的,说什么什么不灵。
还是最坏的情况,失控的是黄河这条天下无双的水龙。
“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
豪奴又急又惧:“大人,您跟小人这儿耗着也不是办法,小的还要赶回去报信,这当口儿您也不正该去解救百姓么”
虞拱神色一变,将豪奴扔下地,额角的疤痕狰狞狰扭动,恶狠狠道:“若让本官知道你在扯谎,就是牛家也护不了你走吧”
那豪奴一落地,也不敢多留,一溜烟地就跑了。
看着天地间灰茫茫的一片,听着远处传来的轰隆隆之声,脚下地面还在颤抖。
虞拱有些六神无主,不由看向江舟:“江大人,现在怎么办还出城吗”
江舟用看白痴地眼神扫了他一眼,不用说话虞拱也知道自己问得傻了。
这种情况,还出什么城
难不成要逃吗
江舟沉声道:“平时龙口堤可有人守护”
其实他知道必定是有的。
否则以龙口堤的规模,若真是决堤了,江都城不消一时三刻,就被淹了。
现在他们脚下的积水虽然在迅速上涨,但此时也不过是刚刚没过脚面。
显然是暂时被堵住了。
虞拱果然说道:“有,平时都是江都水师护卫各处大堤,龙口堤是霸下军驻守,掌管霸下军的,就是牛家的人。”
“刚才那小子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下仆,不过既然是牛家人,他说的话应该不假。”
江舟点点头,面色稍松。
至少还留下了反应时间。
旋即又忽然:“洞庭湖底的刀狱不会出问题吧”
他想到了吴郡刀狱的遭遇。
若是江都刀狱也被人趁虚而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虞拱却是摆手道:“这个江大人不必担忧,若说别的还有可能,洞庭刀狱最不怕的就是水。”
江舟看着街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官兵。
那应该是官府派出救灾救民的。
城中的百姓平民见到官兵,竟也稍稍安定,不像靠前那么四处惊惶乱窜。
这种应急应变的速度,还有城中的守备力量,确实不是吴郡可比。
若是这样下去,龙口堤决,也未必能奈江都何。
不过
江舟心底却是一阵猛跳。
那种神而明之的心血来潮之感又来了。
即便没有这种感觉,他也料定这次突如其来的水患绝对不简单。
背后捣鬼的人怎么可能不将江都城的力量考虑进去
而且
天雷击毁社稷坛、天降豪雨、三江大水、龙口堤决
这一切都来得太迅猛。
此前无人知晓,连龙口堤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溃了,这其中若没有鬼才怪了。
“虞都尉,你刚才说什么”
“啊”虞拱乍然间没反应过来。
江舟看向他道:“你说有监天司坐镇,即便三江决堤,也淹不了江都,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
虞拱忽然眼一亮:“江都城中可不仅有无数堤坝、水渠,还有控水大阵,这才是城中最重要的防水利器,能导引江河倒流,”
“估计过不了多久,监天司的仙师应该就能把水引回去了,这水断然是淹不了城的。”
他神色变得轻松。
江舟却是脸色一变,双腿猛夹马腹:“去龙口堤”
“诶”
“江大人那不是咱们的地盘,大堤有水师护着呢,你干什么去”
“江大人”
虞拱叫了几声,发现江舟竟已经骑着那匹马踏着红云腾空而起。
“嘶宝马啊”
这马儿在肃靖司也进出过不少次了,他竟没瞧出来
不对
虞拱猛地反应过来:“江大人等等我”
不说他带着人紧追江舟而云。
江舟骑着腾雾腾空而起。
身在空中,他看到的情况远比想象的糟糕。
大水已经从洞庭湖中漫了出来。
洞庭湖边的几个坊市已经被水淹没了一小半。
数以千百计的百姓如同蚂蚁一样在水中四处抢救自家的孩童、财物。
看起来虽然不大好,但情况还算可控。
只是江舟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洞庭湖边数里处,两座山峰之间有一座十余丈高的宏伟大堤。
中间却崩塌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四处都是狰狞蔓延的裂纹。
裂开的口子正被一层血色的光,如同一面血墙死死地堵着。
汹涌的黄河河水挟带万钧之势,奔腾而来。
撞在血墙上,掀起数十上百丈的滔天巨浪,恐怖之极。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