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亨德尔却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向对面床铺上睡着的摩尔,这个胡子都花白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有时焦虑有时又舒缓,有时候甚至会攥紧了拳头。
自从穆兰对摩尔上心之后,亨德尔也难免会认真观察摩尔,在亨德尔的感官中,这个摩尔先生并无什么個人利益的打算,所思所想可以说为的都是别人。
换成以前的亨德尔,甚至无法想象有这样的人存在,哪怕是历史上名人,所谓崇高理想都能看出利益框架,如琼斯特教授这样的贵族骑士应该已经是品格最高尚的存在了。
但如今,居然真的有人为了别人的命运而抗争,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一个注定命运多舛或者直白点说注定飞蛾扑火的理想。
这样的人愚蠢吗
亨德尔在心中自问着。
摩尔先生沉稳且坚毅,拥有高尚的品格,不俗的医术,文学造诣和思维逻辑更是被琼斯特教授称赞,在礼仪方面都挑不出刺,甚至很可能有贵族血统,这样的无论如何不能被冠以愚蠢。
那么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做一些“愚蠢”的事呢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琼斯特教授欣赏他,那么他早就死在迪高了吗
亨德尔深思之后认为,摩尔先生自己是非常清楚的,他经历过危险了,也能预料到危险,甚至还亲眼见识过超凡的力量,可他还是在走同样的道路。
亨德尔忠诚于穆兰也无条件信任穆兰,为穆兰的命令他可以全力以赴,同样的,他也敬佩摩尔的人品,但身为贵族阶层的他很难真正完全理解摩尔,更难以产生共情。
真正有善心的贵族也是大有人在的不是吗,琼斯特教授就是一个,甚至他亨德尔也算,哪怕是迪尔迦帝国的女王,听说也是比较善良的。
那么教授,为什么,为什么呢
亨德尔闭上了眼睛。
遥远的一列火车上,杵着手杖打盹的穆兰却在此刻睁开了眼睛,侧目看向窗外,借助火车车窗的微弱灯光,能看到夜幕中飘着鹅毛大雪。
恬静的睡眠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刚刚好好睡了几个小时已经弥足珍贵,仅仅是这两个小时就让他恢复了许多精力。
刚刚在睡梦中,穆兰好似感应到了亨德尔,或许他的任务并不轻松。
虽然亨德尔在随穆兰外出的期间失踪了一段时间,但还不至于让迪尔迦官方特意追踪他,只要有穆兰作背书,并且到时候取出已经准备好的一些材料就没什么问题。
即便如此,亨德尔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很多,希望他和摩尔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火车“轰嗤轰嗤”的声音不绝于耳,这种有节奏的连续性噪音反而有一些催眠的效果,让穆兰也觉得困倦。
虽然穆兰很清楚他此刻的身体状况,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由地使用了力量,那种或许一直就存在,可直到最近对其的认识才清晰了一些的力量,或许和某些超凡理论有重叠,但取用其中一个词汇倒是较为贴切。
共鸣。
“咕咚”“咕咚”“咕咚”
在穆兰心中闪过那段意义之后,心脏的跳动如同一阵清晰可闻的音符,仿佛化为一种无形力量,超越了精神和肉体,超越了现实和里世界的空间维度。
有足够的联系,足够的纽带,足够了解,足够的理解,以至于也在对方心灵中有足够的存在性。
拥有优秀品质的人啊,你或许还缺乏一双真正的眼睛,你或许还无法认清一些事实,亦或者你认清了一些事实而选择了忽略。
亨德尔忽然觉得有些呼吸急促,甚至觉得有些头痛,他一下子坐起来,睁开眼是漆黑的一片,而身边还有一些呼噜声。
“我怎么,在这里”
污浊的空气让亨德尔有些难受,他甩了甩脑袋,大脑似乎一片空白,良久之后才想起来什么,赶紧摇晃起身边的人。
“快别休息了,我们的工作还没完成。”
“还有三个仓储,我们挖不完的”
“他说得对,别休息了。”
这些声音都带着疲惫和麻木,相互支撑着站起来,捡起身边的矿镐,往矿道深处挖掘煤矿。
昏暗污浊的地下空间想喝口干净的水都不容易,带来的水喝光了只能忍着口渴干活,一车车煤炭,一天下来精疲力尽,这样的日子似乎永无止境,更看不到希望。
没有人在乎他们,没有人聆听他们,除了打骂克扣和羞辱,为人的尊严都降低到了底线,地下的声音没人听得到。
矿道坍塌所带来的是生命的消逝,但在某些人眼中则只在意疏通矿道恢复生产的时间
“轰隆”
火光纷飞中,剧烈爆炸将亨德尔掀翻,他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
“啊”
一条腿被直接炸断,哀嚎的士兵亨德尔被战友拖走,他们抬着他找到军医,听到了令人愤怒的回答。
“什么麻药只能给军官准备”
“混蛋,那我们呢”
“混蛋”“砰”“砰”
恍惚中亨德尔听到了很多混乱的声音,但失血和强烈的疼痛已经让他意识模糊
巨大的蒸汽机在工厂里被立了起来,工人们都好奇地过来围观,一边的工程师自豪地向贵族老板介绍。
“只要烧煤它启动,就能抵得上五十个工人的劳作并且它几乎不需要休息每月的运作费只有这个数”
“哈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老板转过身来看向身边的工人们。
“所以你们每个月的总工资也应该只需要这个数,否则就全给我滚蛋,让机器来代替你们。”
亨德尔和其他工人们似乎不太明白这个总数分摊到每个人是多少,只知道绝对比原来那可怜的工资还要少
善良的贵族和富人,确实,这个时代也是有这样的人存在,个体的善意只处于阶层所允许的范围。
最底层的绝望并不单是贫穷、饥饿、病痛和迷茫,而是逐渐认识到如果没有突破,这些将持续永恒
而在那种普通的绝望之上,还有因为贪婪而牵动的混沌,那暮色黄昏之上深邃的黑暗,仿佛是要将世界吞噬的深渊
“嗬”
亨德尔浑身一颤从梦中醒来,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上汗如雨下,属于自己的记忆似乎在此刻才苏醒。
是梦,是梦
亨德尔放松了一些,躺在床上平复着呼吸,梦中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但梦中的意义却还十分深刻,他不由看向一侧,另一张床铺上的摩尔还在安睡。
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如果没有怀着这种崇高到有些天真的理想,那么这种种可悲的人生就是永恒,直至黑暗吞噬一切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