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想起来了。
当初从纪元长河前往神域的接引星路上,苏奕和雒青帝、雒玄机兄妹曾偶遇一支队伍。
那支队伍就来自开元道宗。
当时,一个自称屠有方的老家伙,还曾邀请他们一起同行。
而苏奕想起,屠有方的队伍中,就有那个道袍女子
只不过只是一面之缘,苏奕当时也根本未曾在意,以至于此刻才想起来。
“有点意思了。”
苏奕眸光闪动。
远处。
闻若雪星眸冰冷,看着福庸,道:“为何对自己宗门的弟子动手”
福庸额头直冒冷汗,连忙解释。
他是鹿晦仙王身边的老奴不假,可就是鹿晦仙王在闻若雪面前,都得尊称一声长老,身份差了太多。
听完福庸的解释,闻若雪目光看向牧白,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牧白只是一个外门弟子,相比闻若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他却不卑不吭,把自己猎杀那些妖类的事情一一道来。
“闻长老,你也听到了,此子丧尽天良,罪该当诛”
福庸委屈道,“毕竟,这世上,哪有自家对自家人动手的”
牧白抿嘴不语。
该说的他都已说了,无须再解释什么。
闻若雪沉吟片刻,道:“我相信牧白的秉性,断不会冤枉任何人。你那个后辈罪行累累,以后注定会闯出大祸,从而牵累到你。依我看,牧白做的不错”
福庸愕然。
牧白眼神发亮,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身份那般尊贵的闻长老,竟会选择相信自己这样一个宗门的边缘人物
但
牧白很快就按捺住内心的情绪。
他经历了太多的坎坷、误解和排斥,到如今,已不奢求谁能体谅自己。
自然地,也不会因为闻若雪一番话就忘乎所以。
“这么说我那后辈就这么白死了”
福庸失魂落魄。
闻若雪眼神清冷,“你不服”
福庸浑身一僵,连忙低头,道:“老奴断不敢有任何不满”
牧白直接道:“闻长老,福庸之前为报私仇,而选择对弟子下杀手,此等行径,依照宗门刑律第九篇三十三条规矩,应当严惩不贷”
“你”
福庸怒目圆睁,完全没想到,牧白竟会倒打一耙
闻若雪皱了皱秀眉,叹道:“有我在,他并未得逞,不是吗”
牧白摇头道:“刑律之事,乃是宗门立足之本,不容任何人僭越和触碰”
眼见他还要说下去,闻若雪都不禁有些无奈,道:“行了,你觉得当对他如何惩处”
福庸脸色顿变。
牧白则神色平静道:“他有杀害弟子之心,行杀害之事,虽然最终未遂,依旧应当严惩,以弟子之见,最轻也要处以鞭刑三百次,勒令其禁足思过”
福庸浑身直冒冷汗,连忙求饶。
宗门的鞭刑可无比残暴,是用神鞭拷打挨上三百鞭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闻若雪忍不住道:“牧白,我也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就真的不顾忌一点情分”
牧白低着头,平静道:“规矩是规矩,情理是情理,在规矩面前,情理也当让步,否则,规矩必被破坏,以后谁还会遵从规矩”
闻若雪有些无奈,终于见识到这个被宗门视作“煞星”的外门弟子的做事风格。
也怪不得他会被那么多人排斥和孤立。
不过,不得不说,她还是挺欣赏牧白这一身铮铮铁骨的。
“罢了,就按你说的。”
闻若雪最终做出决断,“福庸,你现在就回宗门,自己去领罚。”
福庸只是鹿晦仙王身边一个老奴罢了,根本不够资格让她去庇护。
福庸面容惨淡,低头苦涩道:“是”
在心中,他已恨不得把牧白碎尸万段
很快,福庸独自一人离去。
牧白也正准备告辞,闻若雪忽地叫住他,道:“你不担心被鹿晦仙王穿小鞋”
牧白就在真灵殿任职,而鹿晦仙王是真灵殿殿主
明面上,鹿晦仙王或许不会计较什么,可暗中要想整治牧白,办法不要太多。
“不担心。”
牧白道,“我已众叛亲离,又无惧生死,这世上早没有能让我忌惮的事情。”
闻若雪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不再谈这个话题,道:“走吧,跟我一起回宗门。”
牧白忽地道:“长老,我为何感觉您有心事”
闻若雪一怔,这小子还敏锐的洞察力
旋即,她轻声道:“你大概也知道,这三年来,宗门的处境很不好过吧”
牧白点了点头,“据说黑云教在这三年里,一步步蚕食我们宗门的势力地盘,宗门上下都担心,我们宗门会败给黑云教。”
“我不担心会败,就担心宗门先认输了。”
闻若雪神色怅然道。
牧白心中一震。
开元道宗。
宗门大殿内,一众大人物汇聚,气氛压抑,愁云惨淡。
“最近一段时间,黑云教已多次表态,只要我们臣服,就断不会对我们下死手。”
“掌教,黑云教背靠顶级巨头势力八景洞天,我们注定不是他们对手,与其苦苦坚守,为何为何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掌教,这三年来,咱们宗门为了对抗黑云教,伤亡惨重,折损了多位高手,到如今,宗门上下已是人心浮动,都快要撑不住了”
“掌教,再这样下去,敌人还没杀过来,我们宗门先乱了”
“掌教”
一个个大人物陆续开口,表态自己的态度。
大多都选择了妥协
这样一幕,让闻若雪看得手脚发凉,心中发寒。
她再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三年来,若非我们这些人在外杀敌,抵死保卫宗门的地盘,宗门哪可能撑到现在”
“而现在,敌人还没有杀过来,你们就要妥协和臣服,对得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同门吗他们的血就这么白流了”
她很生气,怒目圆睁。
许多人不敢与之对视。
但也有人冷笑:“这三年里,若不是你们这些人叫嚣着和黑云教一决死战,何至于会出现这么多伤亡”
有人附和道:“就是早些妥协和低头,也不至于让事态严重到这等地步”
闻若雪闻言,心都凉了。
原来在这些家伙眼中,这三年来的付出和牺牲,全都做错了
“这不是我们的意见,而是宗门上下的意见”
一位老人沉声道,“黑云教势不可挡,根本不是我们能招架,与其如此,为何还要白白牺牲”
“的确,这三年来,面对黑云教的大举进犯,不知多少宗门都已选择臣服和妥协,如今,他们不都活得好好的”
有人据理力争。
“什么叫活的好好的”
闻若雪悲愤道,“那些宗门臣服后,哪个不是被黑云教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所掌握的地盘、传承、修行资源全都被黑云教侵吞掉了连宗门那些弟子都沦为附庸,成为黑云教奴才般的角色”
一番话,让许多人神色不自在。
一个老人叹道:“这就是臣服要付出的代价,不是吗这总比被黑云教踏灭强吧”
闻若雪气得娇躯颤抖,道:“你们地位高,修为高,臣服后也自有活路,可宗门其他人怎么办”
“都已对抗三年了,我们这些在浴血奋战的人都没说什么,为何你们的骨头却先软了”
一番话,让在座许多人脸色都阴沉下来。
“够了”
一位大人物怒喝,“闻长老,注意你的言辞还有,你才刚加入宗门几年,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其他人也都很不满。
闻若雪深呼吸一口气,目光看向一直在沉默的掌教凌青峰。
凌青峰叹道:“闻长老,这三年委屈你们了。”
闻若雪浑身一僵,道:“这么说,掌教也已答应了”
凌青峰点了点头。
顿时,在座那些大人物如释重负,不少人更是喜上眉梢。
闻若雪则失魂落魄。
直至这一场宗门大会落幕,那些大人物们陆续离开,闻若雪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想不明白,为何宗门态度转变会如此快
“闻长老,大势不可挡,到如今已不可勉强了。”
大殿内,只剩下了掌教凌青峰。
他仿似一下子苍老许多岁,道:“我这掌教也挡不住,若我拒绝,宗门上下必生不满,各怀异心,到那时,我这掌教就会成为一个空架子,再也掌控不住局势。”
凌青峰叹道,“这就叫大势,哪怕明知道前方是火坑,也要跟着一起跳,唯有让宗门上下在火坑中吃了亏,上了当,他们才会长教训,而我才能动用自己的力量去做补救,尽量让损失化解到最小处。”
闻若雪怔住。
她没想到,掌教面对这等局势,竟然也如此无力
“和你一样那些在这三年中浴血奋战的人们,不会白流血的。”
凌青峰道,“正因为你们,才让宗门撑了三年,哪怕就是现在臣服,黑云教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因为你们这三年也让他们吃了不少亏,清楚我们宗门不全都是软骨头”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坚定起来。
闻若雪心生感触,她终于明白了掌教的良苦用心。
可惜那些渴望主动臣服而保命之人,大抵是不会体谅这份用心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