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并没有贸然出手,他将屠龙真阴刀一点点伸入尸坑,才越过那条无形的界线,寒气便缠然而上,沿着刀刃一路攀行,直至掌心。
真冷,刺骨的寒意利如刀尖,深深刺入肌肤中,魏十七鼓荡魂魄之力,将其挡于体外。寒气以屠龙真阴刀为战场,反复拉锯数回,刀身轻轻一颤,蒙上一层严霜,越积越厚,挤出一颗颗白浊的阴珠,纷纷坠落脚下。
寒意仿佛皮囊破了个口子,宣泄而出,冰线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缓缓后退,李静昀大吃一惊,急忙催动七窍洗心藕,尸坑内纵横交错的冰线像受惊的草蛇,倏地缩回冰棱中,寒意荡然无存。
几经试探,魏十七终于确定对方已是强弩之末,且孤立无援,本体和剩余四具分身不知所踪,只怕情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只须打破那层冰铸的乌龟壳,便能为所欲为,夺得两宗真仙遗宝。
机会难得,他五指开合,握紧了屠龙真阴刀,陡然间涌身上前,一气斩出三十三刀,乌黑的刀光织成一张网,将冰棱团团困住。
刀光消散,冰棱表面绽开一道道白线,无数细小的裂痕如枝叶生长,瞬息绽放,又渐次愈合。片刻后,冰棱再度回复完好,没有丝毫缺损。
魏十七举起屠龙真阴刀,敲击冰棱,铮铮有声,他低笑道:“有意思”周身魂眼闪动,魂魄之力灌注刀内,忽然狠狠一刀砍向李静昀腰间,“叮”一声清响,余音冉冉不绝,刀锋为冰棱所阻,僵持了数息,竟一分分陷了进去。
刀锋步步紧逼,距离李静昀的身躯不过数尺之遥,魂魄之力溢出刀身,转瞬化作六翅水蛇、黑龙、天澜真人、重明鸟、穿山甲之形,旋生旋灭,每一次现形,都破开冰棱,深入数分。
李静昀一颗心不住往下沉,此人出手如此果决,毫不留情,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他们不是应当惺惺相惜,彼此安慰孤独的灵魂,相互依偎,相互取暖么不过现在想这些已是多余,大难临头,生死一线,她眼神转为凌厉,张口吐出七窍洗心藕,形同一支美人玉臂,稳稳悬于头顶,将冰凌稳住。
屠龙真阴刀去势顿缓,魏十七源源不断催动魂魄之力,具被七窍洗心藕化解,不过李静昀吐出至宝,压制不住体内伤势,脸色染上一层灰败的死气,泛起无数细小的皱纹,满头青丝转白发,肌肤枯黄干瘪,韶华渐渐凋零。
隔着晶莹剔透的冰凌,魏十七注视着她的容颜,仿佛看到了时光流驰,生命老去,逝者如斯。他心如止水,没有丝毫怜惜。当年在鬼窟小界,李静昀决意下手前,像反派角色那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留给他翻盘的机会,如今,他不会做同样的事,犯同样的错误,只会变本加厉,将一切变数尽数扼杀,不留遗憾。
心念微动,后背弯成一道弓,巴蛇法相冲天而起,将杜节山揭开帽子,生生顶了个大窟窿,尘土飞扬,乱石坠落如雨,三日高悬于当空,万道金箭照亮了尸坑,将寒意驱散。
法相腾空百丈,掉头而下,狠狠扑入山腹中,甩头砸在冰棱之上。
魏十七将“渡劫”神通推向第六层,巴蛇法相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大铁锤,轰击之力大得异乎寻常,冰棱居中崩裂,七窍洗心藕漾出一圈圈白光,将硕大的蛇头抵住。
屠龙真阴刀顺势突进,李静昀勉力抬起斩神剑挡在腰间,抖出一道苍白的剑光。屠龙真阴刀嗡嗡蜂鸣,黑龙精魂骤然现形,张牙舞爪,将剑光一扑,身躯暗淡数分,钻入刀中消失不见。
巴蛇法相再度冲天飞起,挟百丈落势,轰然而下,狠狠砸中冰棱,震波滚滚而去,将杜节山兜底犁了一遍,冰棱再也支撑不住,四分五裂,七窍洗心藕哀鸣一声,化作白光飞出,巴蛇张口一吸,竟将此宝吸定,不容其逃脱。
屠龙真阴刀再无阻拦,势如破竹,狠狠劈中斩神剑,李静昀身躯佝偻,臂如干柴,哪里抵得住如此大力,五指微微一松,剑锋没入腰间,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袍。
“就到此为止了”魏十七将屠龙真阴刀一挥,腰斩李静昀,斩神剑“呛啷”跌落在地,他于间不容发之际探出左手轻轻一抹,一缕黑烟从尸身中飘出,缠然在他指间,缱绻不去。
魏十七心中大喜,忙取出一只赤玉匣,小心翼翼将李静昀的魂魄装入其中,弯腰拾起斩神剑,不及细看,一并收入“一芥洞天”内,隔绝了冥冥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联系。
七窍洗心藕颇具灵性,拼命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得,一寸寸挪向巴蛇的大口,被其奋力一吞,摄入腹中。魏十七收起法相,低头查看李静昀的尸身,白发苍苍,枯守干瘪,全无之前的绰约风采。有生必有灭,美人终见白头,他就是那焚琴煮鹤的侩子手。
他叹息一阵,抬手画了一道火蛇符,缠绕着李静昀的残躯,烈焰熊熊,皮肉筋骨,尽皆烧成灰烬。
一阵风吹过,温柔得像情人的手,余烬袅袅升腾,飘向天际,寒泉业已干涸,尸坑中空无余物,除了斩神剑和七窍洗心藕,李静昀什么都没留下。
这一战,毫无悬念,魏十七赢得极其轻松,由此可见翟爻以满城生灵祭炼千都界图,将上古异兽的残躯唤醒,是何等厉害的手段,连大象真人都不敌其锋芒,吃了大亏。胡不归手中握有此等杀手锏,难怪有底气算计斜月三星洞,不惜撕破脸向李静昀下手。
天不假人时,若李静昀炼化了冥河,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魏十七摇摇头,举步蹈空踏上云端,低头望去,杜节山方圆百里尽被巴蛇法相摧毁,留下激战后的废墟,烟尘四起,一片狼藉。不知那黑风山的奎山岐命够不够硬,是否逃过一劫,不过这等小人物,是生是死无须挂怀。
魏十七抿唇清啸,穿云裂帛,响彻长空,片刻后,一群极北黑颈灰雁振翅飞来,他踏上头雁后背,绕杜节山徘徊数圈,掉头朝陇丘山飞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