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恍若隔世的面庞,眼波流转,宜嗔宜喜。魏十七怔了怔,不是秦贞,不是余瑶,不是阮静,不是卞慈卞雅,不是梅兰二女,眼前的面容,似乎初次相见,眉眼陌生,又似乎念兹在兹,久别重逢。
离暗微微一笑,徐徐道:“相由心生,说的真好,法不传六耳,不明底细者,只道五明宫主是佛陀传人。”话虽轻柔,却暗藏锋芒。她探手食指勾勒数下,一缕淡淡黑气浮于空中,结为数个魔纹,幻化出一面明镜,映出一张俏丽的面容。眉毛稍嫌浓,鼻梁稍嫌挺,嘴唇稍嫌薄,她抿了抿嘴角,露出小儿女的姿态,似乎不甚满意。
魏十七心中一动,记忆深处泛起一个遗世独立的身影,一幅清冷倔强的容颜,与离暗合而为一。那是他在前世蹉跎,蜗居于南方的城市,夜深人静之时,苦苦意想的伴侣,本不存于世,永无相见时,但相由心生,相由心生,魔女离暗之相,便由他心中所生。
“相由心生法不传六耳不明底细者,只道五明宫主是佛陀传人。”余音冉冉环绕于耳畔,魏十七隐约觉得抓住了什么关键,目不转睛盯着离暗,伸出手去,轻轻抚在她的脸庞之上,触手处温软滑腻,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云池之下,帝子将棋盘一推,撤去青光,不再暗中窥视。君窥臣秘,乃是大忌,他点化三十六处仙界,坐镇天庭,高高在上,行此阴私之举,可一不可再,西华元君与他形同一体,无须避讳,若被五明宫主或魔女离暗察觉端倪,有碍大体。
天帝秘术,虽可窥得天魔殿内一段光影,却悄无声息,未知二人作何言语。西华元君凝神想了片刻,却也想不通其中关节,沉吟道:“五明宫主道行虽浅,却能看破魔女虚实,机缘匪浅。”
帝子叹息道:“他是天机之外的变数,迦耶亲眼看过,这才去往西天灵山,于山脚下坐枯禅,如来由此不得轻动”
西华元君皱眉道:“如此说来,天庭渡过这一劫”
帝子接口道:“如来不动则已,动则狮象搏兔,若非这一番枝节,此番奔袭正阳门者,又何止六欲天诸天众,只怕连魔王波旬都会落井下石,亲率十万魔众来袭。”
一串金刚舍利,由古佛迦耶赠与天帝,天帝得以窥得天机,孤身前往大雷音寺,直打得灵山崩塌,神佛湮灭,将如来拖入寂灭边缘,不惜身死道消,将天机搅乱,等来这逆天改命的变数。如来神通广大,佛法无边,前观五百年,后观五百年,岂能坐视天庭重立,怎奈古佛迦耶,魔王波旬,双双不甘寂寞,暗中施展手脚,将滔天风雨逐分消解,渡过一劫。迦耶不舍灵山,波旬独占六欲天,尘埃落定,鼎立之势已成,轻易难以动摇,只是直到此刻,西华元君才知局势之危,千钧一发。
她合上双眼,过往种种,如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从心中缓缓淌过,最后落于五明宫主魏十七。天机之外,变数之人。
天魔殿中,魏十七心中疑窦横生,轻声道:“听闻魔女有虚实二相,不知眼前之人,是实相,抑或是虚相”
离暗嫣然一笑,道:“妾身入正阳门,得帝子元君见证,与道友结为道侣,是实非虚,道友何庸置疑”
帝子神通不可测,西华元君更是至妙之气化生,先天阴气凝聚,三界十方女仙之首,离暗纵然魔功通天彻地,亦无法瞒过他二人之眼,不过,天魔女有三十六人,波旬诞下的魔女,就只得一人么
一念及此,豁然开朗,魏十七深深望了她一眼,试探道:“身具虚实二相,如此隐秘之事,却为人所知,莫不是魔王故意放出的风声”
离暗神情一肃,反问道:“道友何出此言”
魏十七笑了起来,心中豁然开朗,道:“吾出身下界,本是老鸦岭枯藤沟一猎户,久历人世,看得多了,古谚云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两头下注,左右逢源,这等手段并不稀奇”
离暗眨眨眼,双眸澄澈如水,令人无法逼视。
“发菩提心,皈依佛陀,当确有其事,只是与其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如说一成佛,一成魔”
话音未落,魔焰腾空而起,烛火熄灭,四下里一片漆黑,魏十七恍若不察,手掌贴在离暗脸庞上,没有分毫动摇。他心思缜密,徐徐道:“虚实二相,弥天大谎,掩人耳目,如来以为汝实相为佛,虚相为魔,帝子以为汝实相为魔,虚相为佛魔王久历轮回,布下这弥天大局,将佛门道门瞒住,滴水不漏,用心深远,可惊可叹”
魔焰烈烈熊熊,焚烧着他的身躯,却毫发无损。离暗伸手按在他粗砺的手背上,将脸颊紧紧贴于他掌心,含糊其辞道:“既为道侣,不敢相瞒,妾身离暗,乃魔女之身,奉父王之命,入天庭为质,并无贰心,妾身与天魔殿尽归道友,道友既然窥破父王用意,还望怜惜一二,勿向天帝言明。”
魏十七低低笑道:“真人不说假,你是魔女,自然巧言令色,花样百出,不过在我跟前,无须如此作态。两头下注,亦数寻常,今时今日不同往昔,帝子只会故作不知,局势危若累卵,远未到清算之时,何况,日后就算到清算之时,也未必就奈何得了魔王。魔王深谋远虑,算无遗策,虚实二相之说乃是绝佳的托词,帝子如来即便识破,亦不会深究,灵山天庭分出胜负之前,魔王有恃无恐,无须多虑。”
离暗沉默良久,忍不住道:“道友既然洞若观火,又为何跟妾身说这些”
魏十七道:“帝子赐婚,万载难逢,错失良机未免可惜,枕边人不容有失,你我坦坦荡荡做一对道侣,可好”
离暗心中一动,魔焰消退,儿臂粗的红烛双双燃起,光影晃动,声音中亦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妾身入天庭为质,单凭道友做主。”
魏十七抽回手掌,捏了捏她的下颌,随口道:“你是魔女,那发菩提心,皈依佛陀的,自然就是佛女了。她现在何处有何作为”
魔女脸色一沉,叹息道:“妾身却是一无所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