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一去杳无音讯,好在有九瘴兽王带回口信,大人另有要事在身,多了一年,少则半载,日后自有相会之时。樊鸱驻扎于高岗之上,遍遣巡哨打探敌情,打退了数拨来历不明的试探,终于迎来了正主。这一次从四方围攻的,都是有过一面或数面之缘的老相识,以汉钟离为首,以回鹘、沧澜、洄水、逆相四镇将为羽翼,引十万魔物大军,将高岗围得水泄不通,此外更有闻风而来的游勇散兵,如盘旋的秃鹰,等着分上一杯羹。
樊鸱收拢兵力,据险固守,挟连番大胜之势,士气正旺,奇气与命气交揉合一,一道赤光冲霄而起,搅动漫天云霞。汉钟离眯起眼睛遥遥眺望,韩十员镇将,挡不住他们兵锋所向,只是这一战之后,双方结下解不开的梁子,从此不死不休,再无回旋的余地。不过那又如何只要将樊鸱屠灭,剩韩十八孤家寡人,纵有三头六臂,泼天手段,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魔物大军从四方蜂拥而上,樊鸱居中调度,打退一波波冲击,嘴里却弥漫着一丝苦涩的滋味,挥之不去。镇将不畏死,血战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战斗,如樊鸱这般失了存身立命的根本,如浮萍般漂浮于世,挣扎求生的异类,绝无仅有。他若死了,便是死了,肉身,意识,尽数抹去,从此不存于世,没有七七四十九日重新衍化入世的机会。眼下的局势九死一生,集中精锐突围逃遁,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过突围逃遁亦非易事,谁走,谁留,去往何处,汉钟离又会作何反应,诸多变数,一时间无法算清。镇将久历血战,不会犯错,在汉钟离眼皮底下耍花招,无异于与虎谋皮,樊鸱思忖再三,终于拿定了主意,命南明小主与管大椿护送屠真突围北上,驰往鸟不渡山,他亲自引大军一路向东突进,奔往伏波江,能逃出多少算多少。
连番激战,南明山魔兽死伤惨重,活下来的只够一支亲卫偏师,人数不多,跑得又快,只要小心避开蛇盘谷,化整为零作鸟兽散,随便找个旮旯躲起来,十有身血气如火如荼,踏入鸟不渡山地界,神通大打折扣,还要提防异物暗中偷袭,此消彼长,凭南明小主与管大椿的手段,当可护得屠真周全。至于汉钟离麾下主力,就由他且战且退,一路引向伏波江了。
樊鸱依托地利,苦苦撑过白昼,眼看暮色四合,黑夜张开羽翼,阴影席卷而来,淹没了大地,这才一声令下,施旋豹引本部精锐,一鼓作气冲下高岗,将围困的大军撕开一道空隙,南明山魔兽现出原形,走的走飞的飞,游的游跳的跳,呼喇喇冲出敌阵,头也不回奔鸟不渡山而去。
镇守北翼的恰好是回鹘镇将,见南明小主现出巨兽本相,横冲直撞,不觉皱起了眉头,巨兽力大无穷,只能游斗不可力敌,多费些手脚挑逗,待其气势衰落,筋疲力尽之时,再收割她的血气与性命。这确是稳妥的应对,然而令回鹘镇将始料未及的是,南明小主摆出一副气吞山河不死不休的架势,咆哮着一连几巴掌,将其逼退数丈,竟毫不恋战,调头冲破重围,脚底抹油落荒而逃。
回鹘镇将稍一错愕,施旋豹飞身跃起,瞬息连射七箭,麾下陷阵营连接血气,忽施偷袭将其缠住,拖延十余息,便即收兵退回高岗。回鹘镇将一时间进退两难,是继续固守防线,还是挥兵追杀南明小主他脑筋转得极快,南明山魔兽大概护送什么要紧人物离去,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高岗,赤光冲天,命气不散,还能有什么人物比镇将樊鸱更为要紧
回鹘、沧澜、洄水、逆相四镇将各守一方,汉钟离驻扎于重围之外,遥遥监视,高岗之北的骚乱瞒不过他的双眼,不过樊鸱主力不动,他亦按兵不动,逃出一拨肮脏腥臊的魔兽,犹如指缝之鱼,不足为虑。他对局势判断极准,樊鸱要突围,绝不会投北而去,鸟不渡山是不可逾越的屏障,那是一条绝路,死路。
樊鸱稍稍松了口气,斗智斗勇莫过于此,他坐镇高岗不动,吸引汉钟离的注意,暗中送走屠真,了却一桩后顾之忧,只要屠真平安无恙,日后与大人重逢,大面上也说得过去,剩下要考虑的是如何突围而走。月暗星稀,长夜漫漫,樊鸱不打算拖到天明,激战多时,麾下兵将早已困乏,撑不过下一个白天,他命姬胜男居中调度,暗暗撤回胡触、邓犁、施旋豹三将,聚拢精锐兵卒,就地休整,拿死伤的尸骸充饥,生吞活剥,茹毛饮血,吃个七八成饱,准备亲自引兵突围。
正当中夜时分,四下里厮杀声一阵轻一阵响,四镇将驱使麾下兵卒轮番出击,西、南、北三面抵抗渐弱,先后失守,忽听得一声呐喊,赤光东移,樊鸱率中军杀下高岗,势如破竹,与沧澜镇将撞个正着,双方兵阵犬牙交错,殊死拼杀,一时间僵持不下。
沧澜镇将持铁棍引兵上前,樊鸱心急火燎,不欲与之纠缠,一出手便唤出九头蛇虚影,一十八只蛇眼齐闭,酝酿灭杀万物的大神通,九头穗骨棒亮起一点黯淡的绿光,吞吞吐吐,引而不发。沧澜镇将心中一凛,提起十二分小心,有些缩手缩脚,被对方挥军一冲,防线随之溃散,一发不可收拾。
眼看樊鸱即将逃出生天,斜地里杀出一拨人马,为首正是钟离镇将汉钟离,涌身上前,五指扯动天地伟力,劈头盖脸砸下。这一击笼罩方圆十余丈,千军万马之中闪避不便,樊鸱只得提起九头穗骨棒一指,绿光射出,破开一个大窟窿,天地伟力轰然巨响,四散而溃,余威指向汉钟离,却已是强弩之末。汉钟离咧嘴大笑,双手连抓带掷,左右魔物腾空飞起,颠三倒四撞去,肉身化作齑粉,将神通彻底化解。
樊鸱摇了摇头,汉钟离非沧澜镇将可比,若不能将其击退,一切皆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