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后,罗霰传书残锷山,提及狐首丘背后有人指使,三道妖术无迹可寻,最后凭空摄去尸身,当系宝物所为,一时查不出端倪,不过毁尸灭迹之处业已找到,有暇不妨一看。魏十七将书信看了数遍,话里话外透着蹊跷,罗霰似乎找到了什么线索,不便明说,他沉吟片刻,驾一道血光离开残锷山,径直去往千里之外一处荒山野地。
方圆百里已被划为禁地,一群形貌怪异的妖力士正掘地三尺,寻找着蛛丝马迹,彼辈人身蛇尾,雌雄难辨,面目狰狞若厉鬼,半身披软甲,力大无穷,游动却悄无声息。魏十七早听说妖皇麾下有三千妖力士,自成一军,所向披靡,并非天生地长的妖物,而是妖术融炼而成,介于傀儡与生灵之间,堪称妖域第一战力。他心存好奇,眸中血符闪动,多看了几眼,察觉妖力士体内脏腑颠倒,要害竟藏于蛇尾中,胸腔中并非心肺,而是诱敌的陷阱。
妖皇罗霰迎上前来,与他打了个招呼,魏十七随意寒暄几句,问道:“可曾找到什么线索”
罗霰招招手,一妖力士游上前来,低头托起一玉盘,盘中盛了薄薄一层灰烬,隐约有星光闪动。魏十七道:“挫骨扬灰,毁尸灭迹,手脚倒是干净,若非狐首丘为星力所灭,仓促间抹不去,这点痕迹都未必留得下来。”
罗霰伸手接过玉盘,挥挥手命那妖力士退下,道:“魏宗主请看”伸手一指,灰烬随妖力扬起,忽聚忽散,隐隐显出狐首丘伏地毙命,身躯为乱枪戳得千疮百孔,下一刻长枪四散激射,戛然而止。
罗霰拨弄妖气,将这一幕反复看了数遍,撤去妖术,灰烬纷纷扬扬落于盘中,仍是薄薄一层。他召来妖力士,将玉盘递与对方,命其继续寻找灰烬,一星一点都不遗漏。魏十七心下了然,不会有更多线索了,下手之人行事周密,手法老辣,没留下什么破绽,罗霰身为妖皇,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胡乱怀疑人。
魏十七道:“此事若从源头彻查,并非无迹可寻,只是耗日持久,眼下腾不出手,只能暂且搁置,待日后再说了。”
罗霰暗暗松了口气,他知晓李一禾在对方心中分量极重,担心魏十七一时不忿,追查到底,一则误了飞升大事,二则动摇妖域根本,得不偿失,既然他主动提出日后再说,再好不过,他乐得装糊涂。
装糊涂不是真糊涂,妖皇眼里揉不下沙子,他回到魁拔山风磨洞中,再度摆弄玉盘中灰烬,狐首丘伏地毙命,身躯千疮百孔,长枪四散激射,而后一团烈焰扑来,将其烧作灰烬。他暗中做了手脚,隐去最后一幕,瞒过了弥罗宗主魏十七。妖族法宝不可计数,能远隔千里凭空摄物,却寥寥无几,这等宝物,等闲守不住,多半是落在火麟、妖凤、灵龟、蛟龙四族手里,烈焰焚身,毁尸灭迹,令应天晓有莫大嫌疑。
问题是,有没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罗霰先唤来鱼怀沙和羽嘉,他二人一个头脑简单,一个性情高傲,说不知此事,罗霰是信得过的,至于应天晓和九千岁,前者胸有城府,后者年老成精,都是滑不留手的主,难保口不应心,轻易不肯吐实。
遣走鱼、羽二妖,罗霰召来九千岁问询,九千岁推得干干净净,表示从未见过狐首丘其人,对此也一无所知。这是实情,但未必是全部实情,九千岁固然不打诳语,但要逼他说出肚子里的东西,要使点手段才行。罗霰看了他许久,九千岁坦坦荡荡,毫不心虚,正当他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却听妖皇问道:“千岁族长久驻外域,可曾听说弥罗宗主与浮生子撕破脸,是为了他那女徒李一禾”
九千岁心中打了个咯噔,徐徐道:“有所耳闻,浮生子行事张狂,此举不大光彩,九折谷下了禁口令,不许门人弟子背后议论。”
罗霰道:“你说魏宗主的女徒,究竟有何异于常人处,连浮生子都念念不忘”
九千岁心知瞒不过去,干笑道:“听闻此女体内孕育至宝,撬动天地运势,有无穷妙用,浮生子当是冲着宝物而去。”
罗霰道:“是了,狐首丘也是因那宝物得罪了弥罗宗主,不得不转投浮生子,以求庇护,此番受人指使,趁魏宗主远游在外,趁虚而入,潜入残锷山图谋不轨千岁族长,这幕后指使是你吗”
九千岁吓了一跳,苦笑道:“妖皇大人说笑了,弥罗宗主神通广大,老龟万万不敢得罪他”
罗霰道:“不是你的话,你倒是说说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九千岁微一踌躇,念头数转,旋即回过神来,他若当即矢口否认,妖皇纵有疑心,也只能藏在肚里,此刻却不容他推脱,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只得老老实实道:“老龟觉得火麟族应族长颇有嫌疑。”
既然开到口,九千岁干脆竹筒倒豆子,将他与应天晓的一番言辞尽数交代,他一心为妖族,为灵龟族考虑,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顺便向妖皇提出,去往上界之时,能否带契他同行,鞍前马后,也可继续效力。
罗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伸手一指玉盘,幻化出狐首丘尸身被烈焰焚毁,九千岁倒抽一口冷气,这分明是火麒麟的手段,即便他咬紧牙关不首告,应天晓也脱不了嫌疑。不过事到如今,没什么可隐瞒,九千岁反而把话说开去,道:“妖皇大人,此事须慎重,依老龟看来,即便应族长暗怀私心,幕后指使,于我妖族也是有益无害”
应天晓与九千岁都不知晓,那李一禾才是飞升上界的关键,罗霰也不去纠正他,顺势叹息道:“是啊,弥罗宗主毕竟是人修,非我族类嘿嘿,非我族类”
九千岁道:“妖皇大人与弥罗宗主行将去往上界,留离空子在此界,终究是莫大的隐患,倘若当真是应族长所为,他所为半是为己,半是为妖族,大人,妖域无人坐镇,必将动荡内乱,届时离空子引人修杀出外域,大举进犯,又当如何是好”
罗霰摆摆手道:“此事老夫自有分寸,弥罗宗主那边业已搪塞过去,你若同往上界,须得守口如瓶,不可漏了口风。”
九千岁连连称是,暗中为应天晓捏一把冷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