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毛钱。”南时突然道。
“啊哦哦”贺理才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恭恭敬敬的把整个钱包都给了南时。南时闭着眼睛随手一抽,就抽出了一个一毛钱的毛票,将钱包和钱都还给了他。
“这一毛钱你拿去买点馒头, 分给路边的乞丐, 一个都不许留。”南时道。
昨天他分析了一下, 感觉自己没倒霉也许跟做了好事有关系,听人说过一点, 做他们这一行赚的钱至少得分出十分之一用于做善事,用以抵消因果, 他一分不要,天道爸爸总没有搞他的理由了吧
贺理才一愣,巡捕嘛, 街上混的扛把子,什么牛鬼蛇神不要给他们一点面子于其中的门门道道自然也是门清。他知道算命的给人算了就一定要收钱, 他还以为这是这位老神仙要收的,结果他转手就要把这一毛钱散给乞丐
这算命的相貌清矍, 一看就知道没多少钱, 这一毛钱虽说不多,却也不少了
这这是哪里来的老神仙
贺理才越发觉得敬畏了起来:“好的,老神”
南时打断道:“神仙当不起,老道道号北鸣。”
“是,北道长, 我这就去散给乞丐。”贺理才连忙改口, 转身走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您看我要不要添点”
南时捋了捋胡子:“孺子可教。”
“哎我这就去”贺理才一溜烟的就出去了。
这年头吧, 说好不好,说坏可真是坏透了,这才打完仗没几年,虽说没有波及到他们这里,却有不少灾民涌入,乞丐真是一串带着一串,到处都是家破人亡的流民。有些壮年的男人还好,有把子力气总能有口饭吃,但是多的是那些家里劳动力全死完了的,小孩子又不能当什么帮工,给人做佣人人家都嫌弃年纪太小,街上最多的就是他们。
贺理才和同僚们打了个招呼:“里面的那个北道长给照看好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给点热茶热饭的,别凑合了,都警醒一点”
“好的贺哥”同僚纷纷应了,贺理才见状也就出门散财去了,剩下几个同僚互相对望了几眼,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天里头那个”
那人努了努嘴,示意关在牢房的南时:“说陆哥和贺哥有血光之灾,今天陆哥家里请假条就来了,说是昨天他两回家的时候摔了一跤,陆哥骨头都给跌断啦”
“那我怎么看贺哥就没事”
“啧,你瞎啊你看贺哥那个腿脚,包了老厚一层纱布”
“那这么说里面那个还真有点神啊”
“谁知道呢他们这种混街头的,指不定还真有点本事大家皮紧一点,别得罪了那个老道士,万一他一张嘴就是一个你有血光之灾什么的,谁吃得消啊我们和他两可不一样,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陆洗风和贺理才两个人都是有家学渊源的,他两家里老一辈也是干巡捕的,听说再往前就是衙门里的差爷,手上很有两把本事,就不说有没有本事,这老一辈干了几十年,家里不得有点关系但凡有关系的还能托得动办事的,自己家能过得差有钱着呢
听说陆伯和贺伯还有个两肋插刀的兄弟,现在是个高官呢
“对对对,你说得对”
贺理才这头才发过薪水,想着不好越过了老神仙,就自己又添了一毛,凑了十六个馒头,接着巡逻的名头,还特意找了几个生病的连街都上不去的才给散了下去,又骑着车去陆洗风家了一趟。
陆家正在吵架。
“你想怎么着啊你这手医生都说了要养三个月还有你这脚你上什么值啊”陆伯对着一旁拉开门要走的陆洗风吼道:“你连车都不好骑,干嘛你想把另一只手也摔断啊”
“爸你怎么老说晦气话”陆洗风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昨天去医院查了,发现非但手手骨骨折了,连脚也扭了,走路都不太便利:“我是巡捕我只要没蹬腿,我就该上街维护治安”
陆伯从一旁抽了根晾衣杆在门上敲得砰砰响:“维护治安也不差你一个你好歹把脚养好了再去吧”
“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在家闲不住我就去巡捕房里待着搞搞公文也蛮好的”
“不准去”
贺理才见状连忙从车上下来了,脚踩着地面的时候还下意识的龇牙咧嘴了一下:“哎哎哎陆伯别骂嘛这巡捕房里这两天是忙陆哥也是为了公事啊您看我这不就来接他了吗”
“小贺你怎么也跟着一起捣乱”陆伯骂骂咧咧的说,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只能把脸上的怒容收了收。
贺理才早习惯了陆洗风他爹的暴脾气:“害我还会骗您不成陆哥可是我们巡捕房里的一把手,没他不行啊您放心,我给您保证,回头我把陆哥给您送回家保证不叫他走一步路,也不叫他动笔他动嘴就成了”
贺理才连忙给陆洗风打眼色。
“真的”陆伯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一些,看着有些喜上眉梢,却又强行按捺了下去,板着脸说:“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他不就是个愣头青”
“真的真的,我怎么会骗您呢巡捕房里事情忙,不说了哈陆哥,走,一堆公文等着你呢”
陆洗风也跟着道:“对对对,没我不成,走了走了”
贺理才嘴上打着马虎眼,一边赶紧把陆洗风扶了出来,叫他坐上了自行车后座,载着他跑了。
等到家门的影子看不见了,陆洗风这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巡捕房”
“害,我就是来抽空来看看你。”贺理才一边蹬着自行车这车还是陆洗风的,他的已经没了:“你跟你爸又吵架,我不把你带出来,小心你爸气上头了再抽你一顿。”
“都习惯了。”陆洗风揪着贺理才的衣服,又随便聊了几句,就转到了巡捕房的事情上:“还有个把月就要过年了,你让大家最近都勤快点,这个时间什么偷的抢的都多。”
“知道了明天就要搞成五班巡逻了吗”
“对了,牢房里头的那个老骗”陆洗风话还没说完呢,自行车就猛地一晃动,本来就超重的自行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我说哥,你能不能别说这个字人家是老神仙好伐”
陆洗风顿时朝他翻了个白眼,却只看见了对方宽厚的背脊:“你还真信了啊凑巧而已,这种走江湖卖艺的谁知道他们有什么门道说不定昨天的事情就是他干的,你可真别信”
“不至于。”贺理才把今天馒头的事情说了一通,刚想夸两句南时的高风亮节,就听后头的陆洗风凉凉的说:“这一毛钱都不要,说不定他在图你身家。”
“”贺理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陆洗风接着说:“不聊这个了,回头留个案底该送哪送哪,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又上班了你腿不是擦了好大一片吗”
“”贺理才没敢说自己就是为去看看老神仙这才上的班。
陆洗风见他不说话也明白了几分,他用力敲了敲对方的背:“你入套了回头你别跟他说话了刚好我今天闲着,我去把他送走”
“也行”
“姓名,年龄,祖籍,家住何处有无亲戚子女都在哪上班”陆洗风捏着档案纸毫不客气的道:“老实点,多说一个字你就给我滚回去接着住”
南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说:“卦象上说,老道还得在您这儿住几天。”
“嘿,是不是给脸不要脸”陆洗风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紧接着就到倒抽了一口凉气刚刚一个没注意,用打了石膏的手去拍桌了,他换了一只手指着南时的鼻尖道:“按道理说,你上街头讨口饭吃也不容易,本来就是走个流程,但是你骗到我兄弟身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南时微微一笑,突然指着门外道:“差爷,外面有客到了,你该出去了。”
“什么客不客的,让我去迎的还没出生呢”他话音未落,审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一条缝,外面探进个头来小声说:“陆哥,总巡捕到了指名找你呢你赶紧去”
陆洗风一怔,头上的警帽都歪了下,他连忙扶正了,狠狠地瞪了南时一眼,指着他说:“把他带回牢房回头接着审”
“哎成,知道了。”
巡捕房类似于某片区的警察局,各个巡捕房都有一个总巡捕,这个总巡捕一般前头会加上xx街、xx区之类的前缀,但是要是没加上,那就是他们市的总巡捕四舍五入约等于x市的警察局总局局长。
陆洗风所在的这个阊门区巡捕房的总巡捕马上就要退休了,请了个长期假,陆洗风实际上就是这一片的总巡捕。
“阊门区巡捕陆洗风,见过长官”陆洗风的皮鞋在木地板上跺出了一声响声,一手举在鬓边,军姿站得笔挺。
总巡捕年越六十,是个面容严肃的小老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洗风打着石膏的右手:“你这个手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昨天回家路上摔了一跤”
“你这也太不当心了。”总巡捕摇了摇头,照例说了一通训话,然后将陆洗风叫到了单独的办公室里:“马上要过年了,你负责的阊门这边住户多,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就摔了”
总巡捕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蛮看好你的,等老何退了,你应该就是下一任的阊门区总巡捕,你可给我争点气啊”
“报告长官我会努力的”陆洗风一板一眼的道。
总巡捕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走了,突然又停住了脚步,欲言又止的看了陆洗风一眼:“算了,你搞成这样,好好养一养,别太拼,小心老了留出病来”
“谢谢长官”
总巡捕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办公室,在路过牢房的时候顿了顿:“里头关了什么人啊”
“报告长官一个跑江湖的”陆洗风大声的道。
“最近你抓得很严呐跑江湖都抓了”
“他没有道士证”
总巡捕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就走了。
等坐上了汽车,总巡捕才喃喃道:“我就说最近街上都没看见算命的,原来是这小子在搞鬼”
另一头,总巡捕方走,就有一个巡捕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巡捕房:“不好了陆哥西市街上有人当街抢劫啊还带了枪现在兄弟们不敢上啊你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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