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的关系很好吗”越辞静了片刻, 询问温书羽。
温书羽理所当然地将越辞口中的“他”当成了谈亦。
毕竟，他们正在看觉舟和谈亦，而半个基地都知道越辞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送给觉舟。
“还可以吧，听说你们末日之前就认识。”温书羽回答。
天边飘过的云遮蔽住阳光, 越辞眉骨本就深邃, 落下的阴影压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松松垮垮披着病服，隔着衣料无意识地抚摸腰间的伤疤, 那曾是道贯穿腹部的伤口, 每个医生看到之后都惊叹于越辞是怎么活下来的。
关于失忆前的事情，越辞只模模糊糊记了个大概。
被基地所有人视若猛虎的丧尸王并没有杀他, 只是带他到了另个地方，战斗过程中越辞的头撞到路边的岩石上。
丧尸王还有力气, 小心翼翼地从越辞的衣兜里翻找出张薄薄的东西, 贴身带走。
越辞忘记了丧尸王取走的是什么。
好像是张薄薄的照片。
等越辞恢复力气再站起来, 却遇到新的波丧尸。
他想找回那张照片，也许就能解开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觉舟拍去手掌上的泥土，扬声问谈亦：“这盆多肉能养得活吗”
“看是谁养。”谈亦含笑回应。
觉舟总觉得他在内涵自己, 又找不到证据。
觉舟连仙人掌都养不活，家里的花盆装过不少尸骸，还将爸爸的富贵竹养死过, 从那之后, 除了摘葱拿蒜, 父母再也不准他接近阳台的花花草草们。
“天生被人养的金贵命。”朋友曾摇着头感叹。
今天医疗中心要忙的事情好多, 哪怕觉舟只担了个助理的名头, 也跟着谈亦在病房里呆了好久。
可能是怕觉舟闷得慌，谈亦带他到花园里给多肉换土，顺便呼吸新鲜空气。
觉舟拿着铲子挖土, 头顶些过长的头发落下去挡住了视线。
谈亦伸手将它们捋到后面去，又怕觉舟蹲久了腿会麻，开口说：“顾觉舟，到旁边坐会儿吧。”
觉舟以为他嫌弃自己笨手笨脚的，乖乖去旁坐下了。
“说起来，关在地下室里的那只丧尸王，尸化之前险些成为基地里的员。”谈亦偏头提起。
“啊”觉舟迷惑。
谈亦：“他是个很有天赋的精神系异能者，越辞当时想拉他进基地，没想到半路上临时分开，他被别的基地的人灌了丧尸病毒。现在完全失忆了，若非之前跟越辞起出任务的人偶然去见了他，恐怕永远没人记得他曾经是个正常人。”
剧情好熟悉。
等等。
觉舟连忙喊系统，这个世界的反派设定是什么
系统调来了文件，个字个字读给觉舟听：精神系丧尸王，十八岁时被坏人灌下丧尸病毒。
每个世界都存在影响主角攻受爱情的最终反派，例如第个世界的江鹤年，第二个世界的涂山厌。
刚入职的时候学长就给觉舟科普过，为了让任务顺利进行，最大的反派会站在同个阵营里帮助觉舟这种炮灰反派。比如说江鹤年开局就是觉舟的义兄，第二个世界里涂山厌是觉舟名义上的男朋友。
思及那只丧尸对自己异样的亲近，还有天天坚持的梦，觉舟沉默了会儿。
他这是亲手把自己的靠山送给医疗中心研究了
觉舟恨不得代替多肉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土里，颇为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认识他”谈亦微微收敛唇角的笑意。
觉舟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肯定，道：“我想去看看他。”
谈亦：“好。”
他本想陪觉舟起去的，但是旁边突然来了个医生找谈亦有事，说是疫苗的开发工作进入了新的环，需要谈亦去盯着看。
这种大事是无法推掉的。
谈亦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语气像家长嘱咐要去动物园看猛兽的小朋友，很担忧地说：“顾觉舟，那只丧尸王经过进步观察，已经确定了没有杀人的倾向。但你还是要小心，尽量离他远点。”
搞得好像觉舟是很不懂事会摸老虎尾巴的熊孩子样。
觉舟有点不爽，然而进地下室，就将谈亦的话抛之脑后了。
地下室的科研工作者自然认得觉舟是谈亦的助理，欣喜地迎上来说：“顾先生，刚好您来了，麻烦您带丧尸王去谈教授的办公室可以吗”
“带丧尸王”觉舟愣住，他没这个本事啊。
玻璃墙后，丧尸王恹恹地蹲在角落处。
它换了套新衣服，很简单的基地里人人都有的普通套装，用止咬器束缚着嘴巴，皮带深深地勒进下巴的皮肉里。
察觉到陌生人的脚步声，丧尸王缓缓站起来，凑到玻璃墙旁边。
“您不用担心，经过异能者的净化，丧尸王现在只有走路的力气，无法伤害您”工作人员的声音被连续的闷响声打断。
只见丧尸王正在拿额头，下下撞击着玻璃墙，眼睛还盯着觉舟看。
额头都撞红了。
觉舟的头晕眩了01秒，感觉被什么东西强行接入了大脑里，瞬间与这只丧尸王之间架起了精神沟通。
这只丧尸王现在很委屈。
它觉得脸上的止咬器好痛，想解开。
“好可怜。”觉舟忍不住说。
通过精神沟通传过来的委屈感更强烈了。
这只年龄不大的丧尸王怎么跟小朋友样，觉舟轻飘飘说了句话，就难过得更厉害了。
工作人员以为他是不想带丧尸王，继续解释：“这只丧尸王本来就是精神系的，并不擅长战斗，哪怕处于全盛时期，五级异能者都能轻易制服他。它现在的力气还不如个普通的年轻人，在它戴着止咬器的情况下，无法伤到您。更何况您打过丧尸疫苗，它抓你挠你都不会害你被传染。”
觉舟确实不怕被丧尸王传染。
先不说他体内本来就有丧尸病毒，推测得知这只丧尸王即将是自己的靠山后就更不担心了。
“他会不会想吃我啊。”觉舟抬手，隔着玻璃按到丧尸王额头上。
它尸化前应该是个很端庄的小男生，长得干干净净的，有双眼睛个鼻子个嘴巴，皮肤很白。
“不会不会，”工作人员忙说，“他平时只吃蔬菜，猪肉牛肉什么的都不碰。”
是素食主义者丧尸了。
为了证明，工作人员拿出筐子的蔬菜给觉舟看，“这是他今天的午餐。”
觉舟从筐子里取出个大白菜，举到眼前看。
这个白菜水灵灵的，应该是刚从菜园子里摘下来的，给不懂美食的丧尸王吃，太可惜了。
丧尸直勾勾地盯着挡在自己和觉舟之间的大白菜看。
“想吃”觉舟问。
丧尸没动静，不知道是听不懂觉舟的话，还是因为嫌觉舟的语气像逗狗。
觉舟将大白菜放回篮子里，没想到丧尸还盯着他看。
真蠢，连食物移走了都没发现。
觉舟暗自吐槽，对这个丧尸的戒心消去不少。
他的想法很显然也被丧尸王感知到了，丧尸王的精神很明显焉了不少，垂下来盯着自己的鞋尖。
工作人员将丧尸王从玻璃后面放出来，交到觉舟手上。
丧尸王的指甲也被好好修剪过的，觉舟摸了下，嫌太冰，于是只攥住了它的衣角。
共感传过来的情绪是，现在丧尸王很开心。
觉舟牵着丧尸王离开地下室，前往谈亦的办公室。
谈亦去实验室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觉舟很自来熟地坐到谈亦的转椅上，丧尸王靠过来，坐在觉舟脚边，仰着头看觉舟。
这个靠山怎么跟前两个世界不样啊，点也不狂霸酷拽。
觉舟甚至很想把转椅让给丧尸王坐了。
他掐住丧尸王的下巴，很认真地端详了会儿：“基地里研究你是为了研发出丧尸疫苗，那为什么放你现在出来”
丧尸王动了动嘴巴，没出声。
觉舟记得他是会说话的，在自己的梦里，说过个字。
“你是为什么还不说话，你在伪装什么吗”觉舟继续问。
“你没有表面上这么弱对不对，你企图什么”
快点强势起来吧，代替我当反派。觉舟心想。
丧尸王不想回答觉舟的问题，用力将脑袋靠到谈亦的抽屉上，咣当下，它的头好硬，抽屉质量不好，听声音，里面的东西估计都被撞乱了。
觉舟怕谈亦发现后骂自己，忙打开抽屉，整理下里面的纸张。
纸张最下面，有什么巴掌大的硬物。
觉舟掀开草稿纸，发现底下是部外形像皮卡丘的键盘学生机。
高中时学校禁止带手机，于是大家都携带巴掌大小的学生机来和家长联系。学生机跟老人机功能差不多，只能拨打电话和发短信，不过造型多样，女生们大多爱买粉红兔兔形，觉舟用的是奥特曼形状的。
虽然觉舟高中时成绩不好，但是很多老师都喜欢觉舟，什么事情都爱找觉舟来帮忙。
有次谈亦没来上学，老师只好拜托觉舟去谈亦家里送作业。
老师将拿给觉舟看，谈亦没有自己的学生机，故而个人联系方式那里空空荡荡的，家长联系方式只填了父亲的，拨打过去却无人接听。
而今天，是谈亦的生日。老师怀疑谈亦偷偷逃课出去玩了。
谈亦家境很好，在觉舟和越辞还和好几户人家挤在个大院里的时候，他家已经搬进了别墅里，花园里有小喷泉，秋天里能闻到清甜的果香。
趁着天还亮，觉舟晚自习都没上，赶去了谈亦家里。
管家得知觉舟是谈亦的同学，很抱歉地拜托觉舟在外面等等，谈亦的父亲刚回来，正在处理事情。
觉舟在花园里等，靠着墙角发呆，听到个男人粗鲁的嗓音。
与之伴随的，是繁育后代的声响。
觉舟脸红耳热，刚想捂住耳朵，又听到那个中年男人用含着浓浓醉意的声音，说要带谈亦见见世面。
中年男人获得金钱的途径并不光明，人品和行为做事也令人作呕。他抱着情人，将谈亦关进了客房的小隔间里面，逼着谈亦听自己和情人的肮脏。
“你多学着点，等你长大就知道你爸我有多么厉害了。”中年男人粗鄙的笑声穿透墙板传到觉舟耳里。
觉舟拳头硬了又硬，到底没像自己以往的作风那样，冲进去暴打谈父顿。
主角攻的命运无法由他这种小反派改变。
还好中年男人结束得快，觉舟在窗口下蹲得腿都麻了，等脚步声消失，连忙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抽筋的小腿。
“你都听见了”道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谈亦面无表情地按着窗户的插销，注视觉舟。
觉舟犹豫半天，将抱在怀里，已经沾染上体温的作业本递给谈亦：“记得明天交，生日快乐。”
第二天早上，谈亦若无其事地来上学了。
组长来找他要作业时，谈亦用如既往的欠揍语气，含笑说：“没写。毕竟我就算不写作业，考得也比你们好。”
组长差点骂他。
觉舟凑上来笑，哄走组长。
兴许是因为被觉舟见证了自己最难堪的样子，谈亦低头捏紧了笔，不看觉舟。
“昨天忘记给你生日礼物了。”少年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有点沙哑。
觉舟将自己挑选好的皮卡丘学生机，放到谈亦的桌子上，“我注意到你没有学生机，希望你能喜欢。”
谈亦没说话，继续做自己的奥数题。
觉舟呼出口气，没说多余的话，转身离开。
时隔多年，若非有系统提醒，觉舟都快忘了这部手机是自己送给谈亦的。
皮卡丘按键已经褪色了，觉舟轻轻按了下，发现竟然还有电，能用。
电话卡还在，但是打不了电话了。
觉舟调开短信界面，发现有几百条，发送失败的短信。
预览界面里，收件人的名字都是“顾觉舟”。
觉舟犹豫：系统，这是发给我的短信，就算我点开看，也不算是侵犯隐私吧。
系统：不算的，您可以随便看。
觉舟莫名有些紧张，鞋底在不经意间踩到了丧尸王的腿上。
他调开了第条短信，发送时间于六年前：
顾觉舟，你那里发生人咬人事件了吗
顾觉舟，我现在在城，马上就动身找你，你在哪里
我觉醒了异能，你去哪了
前面的短信都是正常的，朋友之间的询问。
后面几百条，都在重复句话：你去哪了
哪怕末世之后通信网络倒塌，无法再发送短信，谈亦也每天都在坚持询问觉舟去了哪里。
红色的感叹号很醒目，他却好像看不见。
日复日的，坚持个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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