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奇怪道:“她如何不让你走”
女子浑身颤抖,脸色惨白道:“她说自己无亲无故,让我留下来陪她。我感念她照顾母亲,于是便答应多住几日。
可,可当天夜里睡得正熟,却听她不停叫姐姐,姐姐,我睁眼就见她趴在我身上,用指甲不停在我脸上划。
她的手很冷,身子也冷,看见我醒了也不下去,只是一直对着我笑”
道士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醒来之后见她不在家中就收拾东西想回万象府”
“那怎么又回来了”
女子跪伏上前两步抓着道士袍衫哭道:“万象府距离此地足有四千里,走官道最快的马车也要六天才能到。
我刚走一日,晚上她就又伏在我身上唤我,还让我赶快回来,否则否则”
说着她忽然拉开领口,杨青在侧面看不见,于是放出神念。
只见她下颌处一道结痂的红线直直延伸到胸口,明显是被人用利器划伤。
按照女子所说,应该就是被那便宜“妹妹”用指甲划的。
“到了此刻我才明白为何老母重病垂危之际,即便不能言语,也死死抓着我的手泪流不止,她老人家是让我快跑啊”
“妖魔乱世,当真是太过猖狂”
老道士见状一拍大腿怒道:“朗朗乾坤,我岂能眼睁睁看这孽畜害人”
说完他探手扶起女子,从一侧案桌上拿起四道符箓递给她道:“你回去将此符箓贴于床榻四角,管保那孽畜不敢再来”jujiáy
女子起身后接过符箓,感激道:“多谢道长相助,只是小女子孤身一人实在怕得厉害,不知道长可否到我家中暂住,我”
“此举不妥啊。”
杨青听到这儿就知道老道士必然是个假货。
果然老道士接着说道:“我乃是出家人,你也是良家妇人,这怎么合适呢我就住在城外那所无人破观中,若有疑难明日自可再来找我。”
临了冲着女子一伸手道:“诚惠二十两纹银。”
接过女子递来的银子,老道士施施然收摊出城。
围观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也都散了,只留下女子一人期期艾艾地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回家。
杨青收回目光,转头见隔着一间房的窗户处,王勉也在观望街面,冲他笑着点点头。
“不要多管闲事,早些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答应一声,杨青关窗回房。
王勉这人不但面冷,说话也直来直去,不太中听。
但他却并未放在心上。
他坐在房中,用神念默默观察那女子动向。
见她在街边踟躇一阵,不一会儿天色全黑后还是朝着长街一侧走去。
杨青难耐心里好奇,本打算悄悄跟上去看看,可神念一动却发现王勉刚好走出客栈。
正想着此人原来也不是铁石心肠,忽然走在街面上的王勉似有所觉地回头望向楼上。
他连忙收回神念,等前者走远后,才又趁着夜色闪身出了客栈。
神念并非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想起在大唐时沈落雁就曾察觉过异常,只是在那个世界少有人知道而已。
再联想刚才的灵气反噬,心里对王勉的轻视便一扫而空。
收束起浑身气息,杨青小心驱使神念远远观望,一旦确定王勉与那女子位置,立即就收缩回来。
跟着两人七绕处还算宽阔的巷子。
见王勉隐身在巷子一头,他就绕到女子房后无声登上房梁。
“叩叩叩”
此时夜色不深,四下民居中多有鸡鸣狗吠之声,但那女子的敲门声却显得分外突兀。
“彩衣姐姐,你回来啦”
杨青很快听见一道女子娇柔低语以及开门声,可以他的耳力,刚才却根本没听见丝毫脚步。
微微探出头去看,才见院中一個身段纤细,描眉画眼的白衣少女,搀着被她叫做彩衣的女子往里走。
之前听女子自述,她母亲丧期应该过去了,然而眼下院中仍然挂满白色灯笼。
彩衣看着满院灯笼,身体止抖如筛糠,她强压着颤抖的声音问道:“母亲丧期已过,妹妹为何还要挂起白灯”
“嘻嘻”
耳听一声尖细嬉笑,彩衣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再走,却被那少女拖着不住向前。
在杨青感应中,这少女一身阴寒死气,根本没有活人的气息。
与昨夜的阴尸虽有些微区别,但本质上都是一类。
“姐姐走啊。”
“快走啊”
“我叫你快走听见没有”
前两句还是细语温声,最后一句已然森冷阴寒,骇人肝胆
“你别过来”
彩衣终于受不住恐惧,一把掏出从老道士那儿得来的符箓举在身前喝道:“我,莪你根本不是我母亲认的干女儿,你快走,不然我”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啊”
杨青偷眼看去,只见那少女一把夺过彩衣手里的符箓,眨眼撕扯粉碎。
紧接着她双臂一展抱住彩衣,双眼豁然上翻隐去黑色瞳孔,只留下眼白。
微张的樱唇也变得干瘪腐朽,从口中吐出一条长舌在彩衣脸上舔舐两下说道:“我这张皮还有段日子才坏,你就不能再等等么
你怎么就不能再等等”
彩衣此刻吓得面无人色,只凭一口气撑着才没昏厥,哪还敢再回话。
“姐姐你等不及了。”
“那我也不等了嘻嘻”
已化身鬼怪的少女单手在彩衣头顶抬起,尖锐的指甲缓缓下落,似要将她从中剥开。
“区区画皮鬼,也敢荼毒良家”
就在此时只听院门处王勉厉喝一声,随即一串金光笔直破空,飚射向彩衣。
在杨青眼中,那快若划空星火的金光正是五张符箓。
金光四溢的符箓一道面前,立时斗转成圆,将一人一妖围在当中。
与此同时上空道道淡金灵气,如成群流萤般坠空落下,与符箓一起结成牢笼。
这灵气杨青看得清楚,与他体内的九阳火劲极为相似。
“啊”
那画皮鬼被金光一摄,瞬间少女表皮如蜡油般融化下落,露出里面一具黑面男子模样。
“来”
王勉趁此机会单手凭空一抓,彩衣身形凌空飞至他身边。
而转身再看符箓金光阵中,画皮鬼的男子样貌也已融化殆尽,下面又露出一个年轻妇人模样。
“御符宗的杂碎,自身难保还要多管闲事”
混杂着数重人声的阴冷嘶吼中,画皮鬼浑身人皮破裂爆散成一团灰黑死气扑向四周。
金光被死气一压,稍微暗淡些却没散去。
紧接着杨青眼见它连爆七层人皮,将金光压得几乎熄灭才裹着一团阴气遁出院落。
王勉看它逃走也不追赶,只是俯身去查看彩衣。
杨青目视画皮鬼从自己头上飞过,略作犹豫还是追了上去。
所谓除恶务尽,王勉或许有难言之隐没有去追。但他本身气血强盛,又有克制阴毒鬼物的九阳炎气。
更何况眼下这画皮鬼遭受重创,正是他进一步了解此方世界的机会。
神念追在画皮鬼身后,身形一闪朝着远空飞掠而去。
没过多久杨青追出城外,在一片沿城而建的村落边缘停了下来。
不比城中灯火灿然,村里人大多早睡,这时已是一片漆黑。
他眼见画皮鬼消失的院落乃是一处小院,于是落地上前敲门。
“谁啊”
手还没放下,就听院中画皮鬼幻化的苍老女声响起。
杨青这时也不管会不会暴露,神念紧锁它周身上下,手上微微用力就将院门震开。
抬眼见画皮鬼变作老妪,手持一盏油灯立在正堂茅草屋门前,双眼浑浊地看着自己,他也不得不佩服这鬼物幻化速度。
扭头再看,木栅栏围墙角落里一只大黄狗蜷曲瑟缩在地,直勾勾看着画皮鬼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杨青笑道:“刚才还在城中见过你彩衣姐姐,她让我找你回去。”
画皮鬼闻言只觉浑身汗毛倒竖,手中油灯瞬息跌落。
它双眉耸起,眼珠一翻化作刷白一片,看着面前一身粗布麻衣,腰挎长剑的少年尖声道:“你是谁”
声音刚落,忽地面前振起微风。
再看杨青已凌空接住跌落的油灯,与它面对面贴在一起。
抬手把油灯举到两“人”侧脸处,杨青周身瞬间暴起的九阳炎气,直让画皮鬼以为自己紧贴着太阳。
“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呃啊”
画皮鬼惨叫哀嚎直冲天际,激起村落中大片狗吠。
耐不住杨青一身炽热,它刚要向后退避,忽觉身后虚空一道锋锐流火往来不停,立即吓得跪倒在地: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我法力低微,不堪炼制法器,害得人也着实不多,上仙”
“咻”
不等它说完,杨青念头动处,挂满火焰的无形剑气从上到下连破两层人皮,将画皮鬼斩成两片。
其中包裹的死气与破裂的人皮被炎气一扫,尽皆化作飞灰被他挥手荡散:
“原来你还能炼器”
杨青走进屋内见一妇人正抱着儿子躲在桌下,想来该是画皮鬼还来不及下手迫害。
见两人无恙他也不再多留,转身腾空而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