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王尧听见“吱呀呀”地开门声响,然后“踢踏踢踏”马蹄声清脆,他被马驮着前行,穿过一条貌似城门洞的幽深巷道,笼罩着火把光影的青条石路面在他眼前不住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周围并没一丝人声,只有马蹄声、人默默行走的脚步声,还有不知是谁身上那甲胄金属配件碰撞的声音相互夹杂在一起,缓慢而有节奏地不停响动着。
拐了几个弯,又走了几段下坡、上坡的路,当青条石的路面在晨曦中渐渐清晰时,那马终于才又停了下来。
“这是谁”一个听上去颇为倨傲的女声喝问。
“铸炼者。”裴将军回答。
“铸炼者你把他带来这里做什么”那傲娇女声有些讶异。
“他”
“黄鹂别问了,让他们进来”裴将军刚要解释,却被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打断。
“是”那女声陡然变得温柔起来。
王尧听了心里一笑,这位倒是和奚福那大黄狗叫得一个名字呢。他刚想努力抬头瞅一瞅那位叫黄鹂的神女,却陡然感觉自己又被拎了起来,沿着一道道阶梯缓缓向上。
足足999级阶梯之后,又经过了两根巨大的廊柱,王尧看见晨光与火把辉映之下,地面上出现了一条织着白喙红爪、乌鸦般鸟儿的厚厚地毯,只感觉图案绮丽,精美异常。
地毯缓缓从他身下过去,突然“啪”地一声,他被扔在了地毯上,还好,这地毯也不知是用什么丝毛编织的,极为柔软,王尧摔在上面倒也并不觉着如何疼痛。
“你们真的很讨厌哎,来便来了,干嘛偏要跑来见我”那刚刚清脆的女童声音再次响起,但听口气倒是不善得紧。
“那个末将在暗月城附近一处山岭发现有神民”裴将军应该是对对方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地禀报。
“我不听我不听讨厌死了,我不听”那女童突然尖叫着打断了裴将军的话,王尧猜测此刻这位小将军脸上的表情定是极为精彩。
“这箭还插在上面做什么一个炼气仙人都射不死,留在那里很光彩吗”随着那女童声音忽地靠近,王尧只觉眼前一黑,背心一阵剧痛,他背后那箭竟是就这么被生生拔了出去。
“神主大人”裴将军的声音已经颇有些惶恐了。
“你姓裴,到了我填海神域,已经见过了本神主,本神主也记住你了,现在,把你的这支破箭带上,给我滚,快滚,滚得越远越好”女童说着说着,突然又歇斯底里地叫唤起来。
“神主大人”王尧感觉裴将军都快要哭出来了。
“你还不快滚云雀、画眉赶紧替我把他赶出去赶得远远的把这支破箭也给他带上快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神主大人,末将有紧急军情禀报,末将真得是有紧急军啊”王尧听见两旁嘈杂声纷乱响起,紧接着便裹挟着那裴将军惶恐的叫唤渐渐远去了。
“这特么神主大人是个神经病。”王尧心下暗暗紧张,他如今一条命已经去了大半,倘若再被这神经病胡乱折腾,那可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死也是死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耳畔传来女童碎碎念叨的声音。
“你这铸炼仙人也会捣乱,好好地不做试炼任务,跑去擎天柱浪什么浪都怪你弄得我现在杀你也不是,不杀你也不是,真是真是烦死我了”
一支穿着绣花鞋的精致小脚在王尧眼前重重跺了一下。
“神主大人,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都是天意使然,您就不要太烦恼了。”此时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我怎么能不烦五十二年,我整整准备了五十二年,生生被这帮家伙给破坏了,这刁仙也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擎天柱的这件事情倒是古怪得紧,我要好好审上一审。”
那女童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
“喂,你怎么会跑去擎天柱的”
“神主大人,这位铸炼者身受重伤,怕是说不出话来。”那中年女人又道。
“哦那你赶紧替他治一治,能说话了就叫我,我要好好审一审这家伙,如果给我知道了是谁坏了本神主的大事,既便天帝我也饶不了他”女童恨恨地道。
“是,神主大人。”中年女人应了一声,没一会儿王尧就感觉自己被一股香风笼罩住了,紧接着一阵浓浓的倦意袭来,他双眼一合,甜甜地睡了过去。
“醒醒,快醒醒这家伙做梦娶媳妇呢,睡着了还在那里奸笑,好生猥琐的样子。”
“他哪里猥琐了我看还好吧,这就是仙人啊好像和我们神人也没啥区别嘛。”
“你发花痴了吧什么叫没啥区别你是摸过了还是看过了我们怎么就没发现呢”
“你要死呢,说的什么疯话看我不把你的嘴给撕烂了”
一阵女子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王尧皱着眉头勉强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大片荷塘,荷花正开得茂盛,微风吹过,送来一阵阵荷叶清香,荷塘中央有一个头部刻着古怪花纹,白喙红爪的鸟儿雕塑,看上去倒是和乌鸦的模样差不多。
王尧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荷塘边的凉亭中,身下是一张柔软的躺椅,周围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正在追逐闹腾着。
“哎呀他醒了”
“他醒了呢”
“赶紧去报告神主大人”
突然有女子发现王尧睁开了眼睛,她们急忙叽叽喳喳地相互提醒着,一时间又恢复了一个个冷漠严肃的表情,整齐站到了王尧两旁,一个女子急匆匆地离开了。
“那个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王尧转头看了看肃立在自己身旁的女子们,见她们一个个面容姣好、身段袅娜,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浑然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这些女子听了王尧的问话,却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更没有谁来回答他。
王尧挣扎着想坐起身,他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大好,只是体内灵力空虚得紧,感觉抬一抬指头都艰难无比。
特么的自己之前好像只是用了几下“御火”,大部分灵力还都收回来了,现在最起码体内一半的灵力应该有啊,咋地这般枯竭了
空气中一点灵力也没有,看来这里还是神界了,王尧缓缓点了点头,记忆逐渐恢复,但他心下仍是极为不解,自己之前应该是被带到了什么填海神主那里,好像还说要审问自己来着。
审问自己难道不应该是在牢房里面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风景如画的凉亭中来这填海神主的心思当真费解得紧。
他正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只听一阵脚步声杂沓,却是那位刚刚离开的女子领着一位梳着两条冲天羊角辫的女童和一位中年美妇走进凉亭,径直来到了王尧面前。
那女童手里拿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虎彪彪地上前瞪着一双大眼睛认真瞅了瞅王尧,又把糖葫芦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颗下来,紧地嚼吧嚼吧,扭头吐出了几颗核儿。
“你能说话啦”女童嘴里咬着糖葫芦,含混不清地问道。
王尧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去的擎天柱”女童问了一声,又从糖葫芦上大口咬了一颗下去。
“我我也不知道”王尧摇了摇头,这女童摆明了是要找麻烦,人高宠好意救了自己,他可不能把高宠给卖了。
“你撒谎”女童又吐出了几颗核儿,气咻咻地对王尧喝道。
“我没撒谎,你都知道我是铸炼者了,试炼任务为啥安排我去擎天柱,我哪里说得明白”王尧有气无力地道。
“试炼任务你的试炼任务是什么”女童眉头一皱问道。
“杀劣魔,坚持坚持三十天。”王尧结结巴巴地回答。
“这任务好像是炼气期铸炼者的吧”女童拿着糖葫芦扭头看向那中年美妇,中年美妇冲她微笑点了点头。
“你还说你没撒谎这等任务怎么可能送你去擎天柱把你送到望海城都嫌远了呢。”女童顿时冲王尧怒气冲冲地叫道,她手拿糖葫芦指点着王尧,那糖葫芦上的竹签都快戳到了王尧的鼻尖。
“我也不知道啊。”王尧哭丧着脸,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倒霉模样。
“本神主在擎天柱那里花费无数代价布下了一盘大棋,结果却被你们一帮傻瓜硬生生给搅和了,算来算去,你进入擎天柱正是本神主大计被破坏的源头所在”
“本神主向来公正公平、恩怨分明,若是别人强行逼你或是骗你去了擎天柱,本神主自然会去找那祸首的麻烦,而且你救了本神主在擎天柱的属民,本神主说不得还会有些好处给你呢。”
“可如今既然你未经人逼迫、骗诱,是自己主动去的擎天柱,那坏了本神主大计的罪魁祸首便只能是你了,所以本神主就要拿你问罪,你说你服还是不服”
女童把小脸凑到王尧面前一字一句地道,王尧都能嗅着她嘴里糖葫芦的甜香。
“不服,坚决不服”王尧摇着脑袋委屈地叫道。
“哦你居然敢不服你说你为什么不服”女童惊愕地往后退了退,瞪大了眼睛盯着王尧问道。
“我都说了在做试炼任务,那试炼任务又不交代任务地点,又不让我自己选择,去擎天柱根本就是我被迫所为,铸炼空间才是罪魁祸首,你该去问它的罪,问我的罪算什么我当然不服”王尧叫道。
“那铸炼空间古怪得紧,本神主却是没办法去问它的罪,本神主若是有办法,你们这些刁仙哪里还有铸炼的机会”女童听了王尧的话,竟是呆了呆才喃喃地道。
“你没有办法问铸炼空间的罪,就要问我的罪,岂不是吃柿子捡软的捏,欺负仙吗还问我为什么不服我当然不服,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服”王尧见状急忙打蛇随根上,叫起冤来。
“你说得好有道理,看来本神主还真得不能问你的罪呢,那这样,你走吧,算本神主倒霉。”女童听了王尧的叫唤,愣愣地站在那里想了想,居然真就答应放了王尧。
王尧愕然看着女童,浑然不明白事情居然会这么简单,就这么三言两语,这位神主大人就肯放过了自己,让自己跑路了
“你走啊难道还要叫本神主管你饭吃”女童恨恨地咬了一口糖葫芦,催着王尧赶紧滚蛋。
“那个饭倒不必了”王尧用力挣扎了两下,不觉又躺了下去,讪讪地对女童笑道。
“你做什么难道你还讹上本神主了我可告诉你,你自到了本神主这里,本神主既没打你,也没骂你,不仅替你治好了伤,还把本神主最喜欢的观荷榻给你躺着。”
“本神主苦心安排的计划给你破坏了,你说不能问你的罪,本神主也就没问你的罪。你说,本神主可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女童瞪着王尧问道。
“没没有”王尧的脸开始红了起来。
“既然本神主没得罪你,你还不快走,偏要赖在这里做什么”女童气咻咻地问着话,一扭头又吐了一嘴核儿。
“本仙在下身无灵力走走动不不了”王尧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道。
“嚯你有没灵力关我什么事你没灵力就能赖上我了原来仙人都是你这样耍无赖的”女童听了王尧解释,反而更来劲了。
“神主大人,我们神殿倒还有些灵力储备,这位仙人既然因为灵力枯竭,行走不便,不若就赐些灵力给他,让他离去就是了。”那中年美妇突然对女童说道。
“如此如此最好。”王尧一听急忙连连点头,他如果身体能动的话,都想给那中年美妇磕一个了,这位简直太特么贴心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