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见到眼前人顿时惊讶不已:“萱草”
萱草看到秦晚,表情依旧淡淡冷冷的:“夫人,我在白山门山下看到昭王的通缉令,知道主人受了重伤,所以我就来了。”
秦晚立刻带着萱草来到鹿陵的房间。
萱草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鹿陵,他伤得比她想得要严重太多。
“萱草,对不起,是我害得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萱草坐在床边,伸出手覆在鹿陵的手背上,一滴眼泪从她眼眶滴落:“主人为了娘娘,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萱草清冷地说着事实,没有任何讽刺。
秦晚红了眼圈:“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更自责了。”
“夫人无需自责,主人不仅不会怪您,还会因为帮的上您而开心。”
“萱草”萱草越说,秦晚越无地自容。
萱草坐着看了鹿陵一会儿,慢慢地讲给秦晚说:“夫人有所不知我和主人是如何相识的。”
秦晚从未听过萱草讲自己的事。
“主人是鹿,萱草是草。一千多年前,他受了重伤,从天空坠落在我生长的山涧原本吃了我,他就可以止血疗伤,可他却说因为我开得太美,不忍心于是他死在了我身边,伤口里的神鹿之血渗入我脚下的泥土,让我化精成妖。”
秦晚从没有听鹿陵说过他是如何从天界来到人间的,听萱草这么说,她才终于明白了。
“经历千年,后来我终于化做人形,辗转三界,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他,可他心中早有牵挂”萱草说。
秦晚轻叹:“他也是个不懂珍惜眼前人的人。”
“我只是一株草,没有他,我或许早就经历盛开衰败,潦草地过完了一生。我能活到现在,了解人类七情,于我已是奇迹,我并不祈求再多。”
“可你还是看到他受伤的消息就回来了。”秦晚说。
“夫人说的是,”萱草颔首,双手捂住胸口,“草木本无情,我却有了颗心。草木本无痛觉,可我却感觉到了心痛。夫人,当年您从白山门的观云台跳下后,我就一直不敢返回颍城,我怕面对主人,害怕被他责备没有照顾好您。”
秦晚愣了一下,她此时才知道当时她自私的行为,伤害了太多太多的人,内疚和自责一涌而出,化作她嘴边于事无补的一句:“萱草对不起。”
萱草摇摇头:“夫人您没必要对萱草道歉,您做了您觉得正确的事,是我错了。我若不逃避,不害怕主人地苛责,哪怕被主人大骂一顿,至少这二十多年我说不定还能留在主人身边。是我懦弱,错过了留在他身边的岁月我才是不懂珍惜眼前的那一个。”
“萱草”秦晚看着眼前总是清清冷冷表情的萱草,心中五味杂陈。
萱草双手握紧鹿陵的手,对秦晚说道:“夫人,能请您回避一会儿好吗,我想单独陪陪主人。”
“好”秦晚点头,默默地离开了鹿陵的房间。她走到屋外,忽而听到萱草在屋内唱起了歌。
隔着木格窗棱,萱草的歌声传了出来:“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萱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萱草的声音婉转忧伤,像夏风吹过山涧旁碧翠连绵的草甸,有无数黄橙色灿烂的萱草花开遍山野。
秦晚听着听着,萱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忽然惊觉不好,转身冲入房间:“萱草”
只见萱草伏身贴近鹿陵的嘴唇,周身化作凝翠的绿烟缓缓流入鹿陵的口中。
这时秦晚才想起,萱草,治伤止血之良药。她心甘情愿地牺牲了自己,去医治鹿陵。她心甘情愿地被他吃掉,报了恩,做回了一棵属于鹿的草。
秦晚愣在原地,眼泪决堤。
从萱草抵达鹿宅,到她永久地离开,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
她来时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报了恩情,毅然决然。她不是不留恋,也不是不遗憾,所以她才会给秦晚讲了她的来历,她的过往。
即便只是一株草,她也懂了人的情,人的命。她安安静静地来与离开,甚至不惊动鹿鸣,不让他知道她的牺牲。
秦晚双手掩面,靠在桌边无声地大哭起来。
如果不是她想要刺杀昊天,她就不会去天极胜境认识鹿陵。如果不认识鹿陵,他就不会为了救她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因为他受了重伤,萱草就不会因为他的血而化妖。如果她没有把东霞玉瓶放在这里,鹿陵就不会受伤,萱草就不会死。
秦晚知道,她总是一错再错,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滑落身体,伏在鹿陵的床边,哭得难以自抑。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萱草的歌声“焉得萱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因为萱草的药力,鹿陵的伤愈合得很快,不过几日的时间,他的肺腑慢慢被修复,肌生肉长的速度让百里令大呼奇迹。秦晚为鹿陵能活下来而喜悦,却又不知道等鹿陵苏醒后如何告诉他萱草的事。
可还没等鹿陵醒过来,烈馐却匆忙送来了更坏的消息。
“娘娘,荀二少爷失踪了”
秦晚惊得扶住了桌子,大骇道:“怎么回事”
“儋州刚刚送来消息,暗幽司保护荀二少爷的人全部被杀,看刀法应是昭王手下无涯的人”
“宁锡昭”秦晚大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把宁锡昭嚼碎了咽到肚子里,“烈馐快去查动用所有的力量,无论如何要把荀澈找到”
“属下已经命九州各部的暗幽司出动”烈馐答道。
烈馐知道秦晚有多么重视荀澈。
而同样知道的,还有宁锡昭。
秦晚气得全身都在抖,宁锡昭伤了鹿陵抢走东霞玉瓶,还敢劫走荀澈。
秦晚有些后悔,她一开始觉得将荀澈送到极远的儋州,和他断绝一切的来往,就能让他平平安安地活着。
可现在她才知道,或许只有把荀澈日日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绑在自己身边,或许他才能真的安全。
如果说东霞玉瓶被宁锡昭劫走,她尚且只是生气,但是宁锡昭只要想用瓶子威胁她,就不会真把瓶子怎么样。
可荀澈不一样,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被禁锢被囚禁,秦晚根本不敢想想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必须要把荀澈尽快找到
秦晚几乎夜不能寐,她恨自己当初在制造疏影时,为什么没有直接让她直接杀了宁锡昭。
她就不该对宁锡昭心慈手软
她早就应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