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文殿至延光殿,徒步要走很久。
李据不要龙辇,就这么一步步走去。
沿路风光,他已看了五年。
五年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到底不会大变,他走着,看着,不时伸手去触碰那些花枝。
天空如墨砚翻入水中,晦墨色的铅云在高空的大风中一层层狂卷,连绵起伏,滂沱流动。
内侍跟在后面看得害怕,几次开口望催促李据,称要下雨了,不宜在外多留。
李据像是没听到,最后听烦了,让守卫们将内侍拖下去掌嘴。
回到延光殿,刚好申时。
尚还未至夕阳的天幕没有半点橙光,空气里弥漫着雷暴将大作的气息。
李据坐在外殿,殿门大敞,天地的风吹入进来,他花白的头发和长须在风里高扬。
杜文平跟着一个内侍公公走来,恭敬道:“参加皇上。”
李据疲倦地朝他看去,澹澹道:“免礼。”
杜文平见他模样,心里吃了一惊,前朝恐发生了不少事,还是极严重的大事。
虽然少女所说的时间就是今明两日,杜文平心底早有预设,可是真见到这般神态的李据,他才知她口中的话份量到底有多重。
杜文平手指发颤,他努力让自己镇定,道:“皇上,可要下官为您捶肩或按揉穴位”
“不必,”李据看着殿门外的大风,“杜爱卿啊,如今这世上,恐怕只你是真心待朕的了。”
杜文平可当不起,抖着声音道:“皇上勿要这么想,出下官之外,皇上深受许多人爱戴的。”
“哈哈哈”李据忽然狂笑,“朕的满朝文武,就那么几个人了,哈哈哈”
“可能,事出有因啊”
李据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话。
他就这么一直坐着,坐到外面下起瓢泼大雨,天色彻底无光,他都没走。
内殿里的一扇窗忽然被风吹开,风雨刮入了进来。
周围的内侍们吓了一跳,赶忙过去关门。
其中一个内侍大惊,拾起落在地上的一封信,再抬头看向窗扇。
这封信是刚从窗外飘入进来的,但它又没完全打湿。
内侍朝窗灵上方看去,或许,刚才是在窗外檐下。
旁人问:“这是何物”
拾信的内侍这才低头去看上面的字,看清后,骤然大惊:“阿梨”
内侍赶忙朝外殿走去:“陛下,陛下”
这急促的声音让李据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他大怒:“一惊一乍作甚大呼小叫”
内侍双手递去:“陛下,窗外吹落进来一封信”
李据夺来,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时,他双目大睁,怀疑自己看错了,忽的一把撕开信封。
杜文平在旁无比心虚,后背的冷汗层层渗出。
这封信,正是他藏在靴子夹层中,避开了一道又一道禁军搜身,偷偷带进来的。
李据一目十行,脸色苍白,忽然,外面一道惊天巨雷轰下,李据吓得一松手,这厚厚的一叠信纸登时落地。
内侍赶忙俯身去捡。
李据惊恐地看着这些信,眼睛瞪如铜铃,双耳轰轰作响,耳边嘈杂似比刚才那雷声还要吵。
一道白亮亮的闪电在这时辟开天幕,照得他面庞森冷,他脸上的惊恐神情越发吓人。
缓了缓,李据僵硬着抬手,将这些信纸接来。
待全部看完,他忽然从地上爬起,朝内殿冲去。
“陛下”内侍们生怕他摔着,忙追上去。
杜文平怕得快喘不过气了,但也追了上去。
阿梨姑娘说了,皇上看这信的时候,他一定要在场。
她说,不想让这皇帝轻而易举地死掉,如若皇帝因为承受不了信中内容而昏死,他需第一时间将他救醒。
李据冲进内殿,疯狂地翻箱倒柜。
书册经卷,素简轴文,绝世的名贵笔架和笔墨纸砚,还有当世一流工艺的摆造品全部摔地。
终于,他找到了鲍呈乐和朱紫砚送上来的簿册,还有夹在里面的信。
宋度写给闯入摘星楼里的那几个黑衣人的信。
不,不是宋度。
阿梨在他刚看得那封信上说了,字迹是她彷写宋度的。
甚至这句话,用得就是宋度的笔迹
怕他不信,下一句话是夏文善的笔迹。
再一下句话,是欧阳安丰的笔迹。
又下一句话,是翁迎的。
毕时俨的。
夏昭学的。
夏昭德的。
南宫皇后的
李据颤抖着将“宋度”的这封信打开,比对上信中内容,他往后跌去一大步,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
内侍们吓坏了:“陛下
”
杜文平也忙去扶他。
“好狠毒的女人,好狠毒的女人
”李据哭喊,“陆明峰,陆明峰啊
”
巨大的雷暴轰着人间,狂风吹得窗灵瑟瑟鼓飞,宫殿里的宫灯明亮,李据却宛如身至幽冥,胸腔内的撕心裂肺之痛,让他痛不欲生。
信上内容,她逐字揭露真相,逐字告诉他,她是如何安排,如何计划,如何借他的刀一片片剐了陆明峰的
“这贱人,她在朕凌迟处死陆明峰后,才给朕写这封信她真沉得住气她就是要让朕不好过,她,她好恶毒这个贱人好恶毒
”
李据厉喝着,将手里“宋度”的信撕个粉碎,扬手一甩,信纸花白的碎片飘荡下来,如似南宫皇后出殡时那满长街的纸钱。
“陆明峰”李据抬手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直到入夜,李据都在哭。
哪怕是南宫皇后之死,他都不曾这样。
杜文平就一直候着,在李据哭得喘不过气或者昏阙时让他变回清醒。
“朕好累,朕好想睡”李据近乎哀求地看着杜文平,“杜爱卿,可有安眠之法,让朕入梦”
杜文平应声:“是,皇上。”
在冉冉清香和穴位按摩平守了半个时辰,沉重地从内殿出来。
殿外的大雨还在继续,呼天啸地的大风吹动着整个河京。
杜文平忽然想到件事,问一旁的内侍,今日前朝发生了什么。
听完内侍所说,杜文平愣道:“那么,那些大人呢至今还在政文殿里”
内侍叹息:“是啊。”
他转首望向殿外,低声道:“看来今夜,这些一把岁数了的大人们,都得在结实冰冷的大殿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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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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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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