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挑着扁担,两头的竹筐里装着瓷器,用茅草填充来避免碰撞。
山路崎岖,他却行走如风,即便不用手扶,货物也如水中明月,四平八稳。
这是对自身掌控力的锻炼。
身为剑客,练的从来不是剑,而是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
比古是这么说的。
镇子很快到了。
“泰平君,等你好久了。”商人迎了上来。
比古的瓷器虽说总有裂纹,但出奇的结实,凭借这点到是蛮受欢迎。
“古人用瓷器的裂纹来占卜未来兴衰,我也用瓷器的裂纹来昭示世间道理。”有一次,比古一边喝酒一边这么酷酷的说。
同样身为男人,泰平知道比古应该是喝大了。
“那么,还是老价钱。”
商人笑眯眯的摸出钱袋,泰平帮忙将瓷器搬运到马车上,就此银货两讫。
正准备去万寿屋打几壶酒,不远处却传来诵经的声音。
一个高瘦的和尚从道路尽头走来,他口念着经文向众人化缘,可惜众人却出奇的冷漠,脸上挂着厌烦的表情,摆手拒绝,犹如驱赶烦人的苍蝇。
和尚并没有生气,即使没有讨到一分钱,他也认认真真的为村民们念诵着保佑平安的经文。
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自己都吃不饱,又如何接济旁人呢
和尚理解人们的苦衷。
“叮当啷”
几枚铜钱落入和尚破旧的瓷碗中。
和尚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位少年。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这便是少年最好的写照。
和尚连忙行礼:“多谢你,天夏君,佛祖会保佑你的。”
泰平坏心眼的问道:“如果我不给钱,佛祖就不会保佑我了吗”
“佛要的不是钱,而是善念,只要天夏君常怀仁善之心,便是不给钱,佛祖也会时时刻刻保佑你。”
“那你把钱还我。”
“这”和尚一阵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哈哈”泰平笑了起来,欺负老实人就是这么令人上瘾,他拍拍和尚的肩膀说道:“开个玩笑,别生气啊,安慈。”
悠久山安慈便是和尚的名字。
他在附近另一座山上的寺庙中修行,其他和尚都因贫苦跑光了,只有他留了下来,一个人勤勤恳恳的侍奉佛祖。
甚至还收养了几名孤儿。
每次相见,泰平都会给上几枚铜钱。
因为比起前世见到的所谓高僧,这个狼狈的和尚反而更像是行走在世间的佛陀。
面对玩笑,佛祖不会生气,和尚也没有,而是微笑着为泰平念起了祝福的经文。
这就是他能给的唯一回报。
其实泰平听不懂佛经,但这不妨碍他去认真的听。
拗口的经文里正传达着不能用语言表述的情感与力量,滋润着他的心田。
“那么,小僧告辞了。”
念完经文,安慈双手合十行礼,正要走,又有几个男人从道路上走来,腰间还别着长剑。
他们随意拿着店铺和摊位上的商品,也不付钱,遇见喜欢的就揣进怀里,不喜欢的就随手扔在地上。摊主们个个苦不堪言,又必须陪着笑脸相迎,其他人纷纷将脸扭到一边,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惹祸上身。
安慈上前阻止,却被那群人一拳打倒在地,鲜血顿时顺着鼻孔流下。
“点东西怎么了你们以为自己的安稳日子是怎么来的,一群不知感恩的家伙,统统都是混蛋”
男人们大骂着,一脚踹翻附近的食摊,热腾腾的饭团顿时滚到地上到处都是,沾染泥土变成灰色。
摊主跪在地上拼命的向施暴者磕头,却将怨毒的目光投向了为他仗义而言的保护者。
“你是和尚吧明明这个国家正在遭受苦难,你却在山上躲清闲,真是让人火大”正说着,男人们看到了和尚碗中的铜钱,贪婪的目光一闪而过,大言不惭的叫道:“喂喂喂,人民的血汗钱怎么能被你这个臭和尚骗走,就应该把它交给我们,这都是为了大义,是为了建立新时代”
铜钱被抢走了。
安慈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了。
男人们大笑着离开,隐约能听到他们在谈论着酒馆里的姑娘。
“没事吧”泰平扶起了和尚。
“抱歉。”安慈满怀歉意的说道:“弄丢了天夏君的赏钱。”
“那不重要。”泰平摇头表示无妨,又疑惑问道:“为什么不出手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吧”
悠久山安慈并不是普通的和尚,而是武僧。为了省下口粮留给那几个孤儿,原本壮硕的他才会变成如今干瘦的模样。
泰平与他切磋过几次,安慈虽然不懂剑术,却拳法了得。在泰平见过的人中,他算是除比古之外第二厉害的人,对付刚才那几个虚有其表的流氓本该不在话下。
“他们是维新志士。”安慈捏住流血的鼻子看向天空:“也许是这个时代的希望。”
维新志士
泰平懂了。
随着黑船事件,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轰开了日本的大门,强行签下了不平等的通商协议。
幕府的软弱表现令国民不满,地方的统治阶级有的提出了改革幕府的“尊王论”,有的则提出了彻底排斥外夷的“攘夷论”,最终两者结合,变成了尊王攘夷运动,维新志士也就由此诞生。
但这样的团体不应该是为了民族大业舍生取义吗
现在用着救命恩人的姿态来强取豪夺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安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和尚等下,我这里还有些钱”
“不用了,天夏君。”安慈脸上虽笑却面露忧色:“实不相瞒,这钱太少了。”
和尚并不是贪财的人,也很少下山化缘,唯一对钱财的需求,也只能是
“为了那些孩子”泰平问道。
和尚点了点头:“如今已是中秋时节,眼瞅就要入冬,我便想为孩子们添置几件御寒的厚衣。”
这样啊,那的确需要不少花费。
看到泰平也眉头紧皱,和尚反而出口安慰:“不用担心,我会去城里再试试,那里人多,总有办法。”
泰平沉默了一下,接着从腰间解下卖掉瓷器才刚刚填充起来的钱袋,扔给了安慈。
“这些钱应该够了。城市太远,往来费时,孩子们还需要你来照顾。”
安慈慌忙接住,再一抬头,泰平已经飞快的跑了。
“天夏君天夏君”
和尚呼喊着,但泰平并没有停下,很快就没了身影。
男人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蒙脸的少年。
“什么人,竟敢拦住我们这些维新义士的路,活的不耐烦了嘛”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带起一阵清风。
“真穷,只有这么一点点,亏我还急匆匆的跑来。”
少年看着地上横七竖八晕倒的男人们,不满的撇了撇嘴角。
因为被小事耽误,直到月上梢头泰平才回到了住处。
他用为数不多的钱财买了必要的用品和极少的酒,本以为会受到亲人的热烈欢迎,没想到遇到的却是亲人之间的争吵。
剑心大声的向比古叫道:“如今国家混乱,盗匪横行,万民苦不堪言,正是我辈男儿挺身而出之时,您为何不让我下山”
比古也向剑心大叫道:“国家混乱,盗匪横行,自有官员治理改善,与你何干再说,我就算让你下山,你又能做些什么”
剑心握紧长剑,朗声说道:“自然是用手中利剑,惩恶扬善,就万民于水火,还天下之清明”
“蠢货剑乃凶器,剑术是杀人伎俩,不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去修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比古毫不留情的训斥道:“杀人是无法创造出任何幸福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绝不会让你下山”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