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往那里走,快回来”
有人在后面提醒,试图往他这里靠近。
苏岑愣在原地,小腿似灌了铅,变得沉重起来,退意就此萌生。
“别多管闲事了又要死一个了。”
同行的伙伴拉住了那人,带着他远离,看向荒原时,目光中带着惊惧。
身后的声音渐渐熹微,世界安静了一瞬。
苏岑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手中的刀,朝着那废弃的工厂走去。
一路跋涉,沿途除了他的脚步声,就是那风中传来的温声细语。
“小岑,别怕,我在后面看着你呢。”
苏岑记得那是以前学自行车的时候,妈妈总会跟在后面扶着。
说来也是奇怪,这听来温柔至极的声音,让他既害怕,又有莫名的勇气。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鬼怪的声音,但又觉得像是母亲真的站在身后叮嘱着,鼓励着他往前。
倘若没有这个声音,他或许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走下去吧。
光是那股让人心慌的静谧,就足够打败他了。
这个鬼怪,以它的诡计让苏岑有了自投罗网的勇气。
沙沙
废墟中里有了熹微的动静,穿过茂盛的草丛,朝着苏岑迅速接近过来。
苏岑如临大敌,本能地后跳了一小步,抬起了手中的刀,左右看了看。
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似要破开逼仄的胸膛。
它躲在草丛里,越来越近了。
苏岑左腿后撤半步,双手持刀微微躬身,手中的刀蓄势待发。
一抹黑影快速闪过。
就是现在,出刀
手起,刀落
吱吱
一只肥硕黝黑的老鼠飞了出去,叫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呼”
虚惊一场,看着猎刀上沾染的血渍,苏岑稍稍安心了一些。
回想起之前出刀时那种酣畅淋漓的利落感,还有闪电般的反应速度。
他似乎找到了一丝丝的安全感,但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最初握刀时的生涩,到月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劈砍,再到现在挥舞刀刃时能引起清冽的破空声,他的刃筋已经很正了,对这种冷兵器的掌握也算是初窥门径。
苏岑微微压低身体的重心,像猫一样放轻脚步,稳步前行。
一阵微风经过,拂在他的后颈,泛起凉意。
像是恶魔在夜色中低语,往他的后颈吹着气。
“呃”
苏岑持着刀猛地朝后面刺去,身后空无一物。
他立刻转身挥刀劈砍,握着猎刀的手腕青筋暴起。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茂盛的蕨类植物在夜色下随风摇曳,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
反复做了两次深呼吸,让心情平静下来,苏岑继续往前。
每走一步,他都会想要后退。
可是,他积攒了很久的勇气才走到了这一步。
回头路可以走吗
苏岑问自己,答案是没有。
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拨开了面前的植被,他又迈出了一步。
空气中传来了阵阵腐臭,还有蝇虫扇动翅膀的嗡鸣声。
苏岑察觉到了什么,陡然加快脚步。
人在极端害怕的情况下,会有两种反应。
一种是极度恐慌失去抵抗能力,另一种则会被激起愤怒,从而变得疯狂。
苏岑现在的状况更偏向后者,他现在想快点从这片废墟上离开。
现在若是有人穿过草丛迎面走来,他恐怕会失去理智直接出刀刺向对方。
浓郁的尸臭挤占了鼻腔,让人几欲呕吐,苏岑在经过那具尸体的时候,忍不住侧目看了看。
整个腹腔都被剖开,内脏已经不知所踪。
“果然是它”
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天灵,恐惧像潮汐一样涌来,将四肢浸得冰凉。
“啊啊”
少年怒吼着,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拎着刀在荒原上奔跑起来。
肺部像是有一团火球正在灼烧,小腿剧烈运动,肌肉分泌出乳酸,引起阵阵酸胀感。
“呵呵”
他将恐惧化成怒气,疯狂地劈砍着面前的荒草,蛮横地开辟出了一条路。
“咔”
猝不及防之间,一阵清脆的骨裂声响起,苏岑脚下失衡,摔倒在地。
他撑起身,手掌在地上摸索了一番,发现那是一个风化已久的头骨。
头骨上有明显的凹陷和空洞,像是被某种东西凿开了,还有被某种浓度极高的酸性物质腐蚀过的痕迹。
表面坑坑洼洼,摸起来很是粗糙。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碎裂的骸骨胡乱堆积在一起。
借着月色,苏岑隐约能看见那些骨骼上残留着粗糙的牙印。
这意味着,他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风中再次传来了悠远的声音。
“儿子,跑站起来,继续跑”
严苛的话中带着勉励与期盼,此刻听来却有些嘲讽。
那个鬼怪在吃掉人类的内脏后,就会夺走死者的记忆。
它知晓苏岑内心的美好与软弱,并试图以此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它也并不急着杀死猎物,因为苏岑太过弱小,它享受的是狩猎的过程,还有猎物的恐惧。
过去在长跑运动会上摔倒的时候,那个男人和苏岑一起奔跑。
现在,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按理说,他的情绪应该崩溃才对。
可是不知怎么地,当他听到父亲的声音时,心情竟然渐渐平静下来,就好像父亲也跟在身旁。
他看向手中的猎刀,顿时释然了。
是啊,父亲当然在身旁了,这把刀是他留给自己的。
他起身越过荒原,怒火渐渐冷却,心情变得平和。
就像老之将至,独自去荒野寻找象冢的大象。
“小岑,今天别在外面玩太晚,记得早点回家。”
温柔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回旋,苏岑静静走着,似有些怀念。
他竟然想要多听听父母的声音,而渐渐地遗忘了自己的目的。
等到他不经意间抬起头,那座漆黑的工厂已经矗立在了面前。
工厂四周的墙壁已经开裂,有不少地方都已经坍塌,大门也逐渐生锈氧化。
这座漆黑的魔窟里,有鬼怪正在呼唤他的名字。
在门前站定,苏岑幡然醒悟,握紧手中的刀,从大门破损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工厂内部只剩下残垣断壁,从中透出来的断裂钢筋像枯树的枝丫。
巨大的排气管道像是被烟熏火燎一样泛起焦黑,悬在上方摇摇欲坠。
地上散乱的工作服和笔记本积累了厚厚的灰尘,隐约残留着人类往昔文明的繁荣模样。
这里就是那个东西栖息的地方,它就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苏岑没有急着去寻找它,因为它自己会主动找上来的。
而且,它会出现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刻。
苏岑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掸去尘灰,席地而坐,将猎刀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今晚,他是猎人,也是猎物。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