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那东西我还来干嘛。”诸葛明亮面容含笑,但语气却不太客气。
裴湘湄暗暗掐了他一把,一开始谁反复告诫众人此行要细语温言,绝不可针锋相对的这家伙怎么一见着诸葛明就来了情绪。
诸葛明亮不是晓不得大局的人,但是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诸葛明的这张脸,他实在是有些克制不住。
裴湘湄这一提醒,也是让他重新恢复了状态。
他拿羽扇一遮,伸手轻轻在肩头属于裴湘湄的手背上按了按,示意没问题。
诸葛明面如沉铁,他本不想把诸葛明亮让进去,但转念一琢磨,这个面子比命大的主脉唯一传人今日突然拜会,说不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而且或许也是主脉与支脉重修旧好的机会,诸葛一氏传承千年,他诸葛明可不能这样下去见老祖宗,于是便转过身往里走去:
“进来说吧。”
转身之时,诸葛明的眼神在诸葛明亮身后那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身上停留了半秒。
他认得出来那是陆行之,所以才笃定诸葛明亮此番前来是办公事而非究私情。
裴湘湄把轮椅的把手交给了陆行之,自己甩着大长腿两三步小跑着追上了诸葛明,江南裴氏向来和诸葛家交好,诸葛明对裴湘湄的态度和对诸葛明亮的态度截然不同。
“裴老爷子近日如何,上次他送了我一对紫竹整雕的摆件,很是喜欢呐,呵呵。”诸葛明背着手,与裴湘湄闲谈着。
两家是世交,对大家族来说,辈分是最难拎清的事儿,两边经常也就各论各的。
诸葛明比裴湘湄的父亲小了个七八岁,便以兄弟相称。
“家父身子骨硬朗,前几天还上洞庭湖游了几个来回。”裴湘湄是来缓和气氛的,她便捡能让两边都参与进来的闲聊话题说,“对了,您最近见过任明空吗”
正好打听打听那小子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但诸葛明摇摇头:“没见过,怎么,他又来青城山了”自从齐天大圣的神灵遗体降临之后,诸葛明心里便突突地跳,他老觉得自己上次给任明空占的那一卜没那么简单,琢磨着什么时候遇上了的话再仔细跟那小子研究研究,可是他也没任明空的联系方式,加上自己的正事儿平常还忙不过来,便也没多留意。
听闻诸葛明没见过任明空,裴湘湄心里又沉了一沉。
任明空隐居在青城山是确定的事实,如果那小子心理状态不错的话,只要下山是不可能不来拜会明叔的,但是明叔却说没见过,这说明任明空或许连山门都没下来过。
状况不妙啊。
裴湘湄对诸葛明笑了笑,努嘴撇了撇后面,诸葛明会意点了点头,裴湘湄便脚步一缓,落到了诸葛明身后,向着后面推着轮椅的陆行之和坐着轮椅的诸葛明亮靠去。
她把任明空的事儿一说,诸葛明亮沉默了两秒。
“明日事明日再操心,眼下先把那件东西拿到手再说。”
几人进了诸葛明的宅邸,诸葛关灯、施元镜还有诸葛观星三个同龄人正挤在一起聊天,当然,基本都是诸葛关灯和诸葛观星在说,施元镜在一旁坐着时不时附和地“嗯”“啊”几声。
诸葛明和诸葛明亮的眼色一甩,他们三人和裴湘湄便离开了客厅,上二楼去了,这里只留下诸葛明亮和诸葛明,还有难以被忽视的陆行之。
“都流着武侯的血脉,千年前都是一家人,咱也别弯弯绕了,你直说吧,要那东西干什么。”诸葛明面色肃然地直入正题。
诸葛明亮并未接下堂哥的话,而是悠悠勾起了一个话头:“当年家父被逼无奈离开了蓉城,走的时候脚下仓促,将家传的物件都托付给了信得过的支脉,我如今回来取之乃应有之理,是也不是”
说是走得仓促,其实还有部分原因是当时铁路系统的安检查得严,有些东西带不上去。
诸葛明皱着眉:“是也。”
他不喜欢诸葛明亮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就好像支脉欠他的一样。
确实,当年诸葛奉君老爷子是亲口亲手将东西交到了支脉的手上,提到这茬,诸葛明亮只要肯好好说,诸葛明不可能不给。
”家父走前的那个晚上曾有所感,叫我前去面谈,嘱托我说有两件事一定要办到,其中一件是取回七星剑,另一件则是与支脉重修旧好。”诸葛明亮放下了羽扇,双手交叠,手心向里,手背向外,往外一推,“惟二遗愿,还望堂哥成全。”
诸葛明见自己那向来目中无人的堂弟这般作态,竟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诸葛明亮到底是在作戏,还是发自真心。
但是当他看见了诸葛明亮的眼神,那双眼里含着盈盈热泪,还有着无比的坚定。
“七星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但是重修旧好一事,单我一支说了不算。”诸葛明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诸葛明亮。
“好”诸葛明亮闻言泣极而喜,把脸一抹,对着诸葛明就是一拜,“我会联系其他支脉,共商重修旧好之事,老宅祠堂尚存,到时候就请老祖宗见证。”
诸葛明最见不得人哭,他看到自己这个从小就天资卓绝的堂弟流下泪来的时候,再厚的隔膜也消融了。
他起身离开,再回到客厅时手中拿着一个狭长的布包。
诸葛明亮接过布包,将外面的包裹捋下,露出了里面的物件:那是一柄带鞘的长剑,剑身上以七星之位镶着七颗铜钉,寒光内敛,剑刃钝厚,这不是一把杀人的剑,却杀了曹操手下成千上万人。
七星剑。
诸葛亮在借东风时开坛做法用过的剑。
“七星剑在这里了,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诸葛明显然也不想到时候再起什么争执,这玩意儿毕竟也算是老古董了,搞不好放家里这么多年会不会产生什么破损。
他之所以一开始不乐意诸葛明亮来要回七星剑,一是因为不想看见诸葛明亮,二是不想看见诸葛明亮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三则是七星剑在经历了赤壁一战后已不再是单纯的一件法器,它染着诸多死者的执念,要是被懂得利用的人拿到手里,会弄出大乱子。
诸葛氏自武侯起,代代以天下兴亡为己任,虽然到了近代他们陆续退隐民间,但危害天下的事儿仍然是为他们所深恶痛绝的。
诸葛明亮只是拔出来看了一眼,便将这把古老的法剑收了回去:“没问题,谢谢堂哥。”
他才不在乎这玩意儿有没有破损,只要它是七星剑就行。
在其他人眼里,这把剑是凶物,但只有主脉知道,它还有一个用途。
“我听裴湘湄问起任明空,那小子怎么了”诸葛明不愿在旧事上多谈,他刚刚被裴湘湄勾起了兴趣,便问起了任明空的事。
诸葛明亮沉吟半晌:“他出了点事,身体抱恙,我们明天要去探望他。”
诸葛明虚虚的目光一闪,犯得着动这么大阵仗去探望,看来任明空不止是身体抱恙那么简单。
两人又聊了片刻,诸葛明亮一行便辞别了这处支脉。
走在河边的步道上,裴湘湄推着轮椅照例走在最后,诸葛关灯和施元镜早走得没影,陆行之则似乎随时都有种神游天外的超然气质,让人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看路。
“我在楼上听见你哭爸爸来着。”裴湘湄俯下身在诸葛明亮耳边细声问道,“爸爸真的跟你说过那两个遗愿”
她对此是很不信的,因为诸葛明亮跟她讲过父亲诸葛奉君去世的事情,那天的前一天晚上诸葛明亮和诸葛关灯早早的就睡了,哪儿有什么半夜面谈。
“当然没有。”诸葛明亮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个表情,那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不这么说,他能那么痛快地把七星剑给我”
裴湘湄看着自己的男朋友,他好像有点冷,往大氅里缩了缩,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脸上更多了几分苍白。裴湘湄记得诸葛明亮是不说谎的,虽然这次其实算是用计,但当诸葛明亮把自己的心机放到了和身周的人对抗的时候,他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个走投无路的暴徒。
“为什么”裴湘湄还是直接地问了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诸葛明亮沉默了很久,以至于裴湘湄怀疑他是不是没听到自己的问题。
“因为时间不多了。”沉沉地说完这么一句后,诸葛明亮忙挺起了腰解释道,“不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真的起码还有七八年,没骗你。”
裴湘湄看着这个男人,他就像个生怕会被嫌弃的小孩儿。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河面上飞过几只白鹭,就着岸边柔绿的水草时隐时现。
水融鹭翔青青草,正是春寒料峭时。
诸葛明亮起码还能再经历七八个这样的春寒时节,如果他说的不是寿命不多了,那又会是什么时间不多了呢
诸葛明亮从来没告诉过别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