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阵烤肉的香味熏醒,林阡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你醒了”白衣女子围着火堆胡吃海塞,时不时探头过来关注他。地上禽兽应有尽有,应是她用剑捕猎。
“你”林阡正待呵斥狗鲨别把我吟儿吃得油光满面,忽然忆起,十六岁的吟儿,为了摆脱“挂名盟主”努力奋斗,就是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饿久了暴饮暴食时也曾像个男人顿了顿,变温柔,“你开心,就好。”
“木华黎的狗,不是太好吃”狗鲨不开心地说,他烤的这条狗,是跟大队人马跑散的,“可咱俩被它们追杀得这么狠,再难吃也要尝上几块以泄心头之恨”怕林阡不爱吃狗肉,遂一边献宝一边打量起其它野味。
“我想吃螭霖鱼。”林阡说着说着就鼻音加重。
“什么鱼没听过刚巧附近小河里逮到只小蛤蟆,凑合吃点”狗鲨跟个店小二一样,双手捧着热腾腾的烤蛤蟆送给救命恩人,冷不防绊了一跤,连人带树枝串蛤蟆摔在林阡身上,把他衣袍烫出个洞来就算了,还将他左腹好不容易才处理完善的伤口撞了个鲜血四溅
狗鲨惨呼,重新给他包扎,又舍不得地上蛤蟆肉,敢情刚刚还想跟他商量着分一杯羹见她手忙脚乱,林阡早忘了疼,微笑,宽容:说你不是吟儿谁信
不知是伤口过深还是泥水太脏,那日林阡发了好几次高烧,病重到失去自理能力的地步,非得劳烦狗鲨寸步不离照顾。
入夜后郊野又下起大雨,他被狗鲨半扶半背着找了个山洞躲避,自觉热度渐退、精神也好了不少
狗鲨吃不了苦,奇问:“你的人呢怎还不来寻你”他闻言,一愣。
昨夜,盟军明明还势不可遏,今日,战斗莫名又一波三折,以至于到现在也没人能腾出手来接应他俩。蒙古军这样的对手,真不容林阡小觑。
他开始怀疑铁木真会不会比他更算无遗策难道说,不管他在锁阳墓被困或逃脱,铁木真都想对盟军来一个更大范围的引君入瓮蒙古军是示虚、诈败、是演出来的猝不及防辜听弦危险徐辕危险辜、徐都危险
半刻三千个念头乱哄哄,险些又烧坏他的脑子,直到洞里面凉风一吹,林阡忽然就清醒笃定:不会
肃州蒙古军就是因为窝阔台对敌军引君入瓮才输,瓜州易守难攻,铁木真完全不需要对辜听弦故技重施以至于重蹈覆辙;
瓜州不像月氏那样有现成的地道可用,所以铁木真应该跟林阡一样,并不是没想过盟军暗度陈仓或蒙古军佯守实退,但一想到就立刻排除了客观条件不允许任何一方短时间内挖足地道也就是说,如果脚下满足掘地条件,铁木真第一时间就会部署西撤然而他并没有。
既然铁木真铁定排除了敌军会采取穴攻,又怎可能用反穴攻来将计就计对于铁木真来说,林阡之所以在城内,也是因为这个人本身会上天下地,而不是因为地道。
而林阡是怎么排除后又用穴攻的说来厉风行的理解有所偏差林阡在看到徐辕四人擅自行动的一刹,被提醒的关键词可不是厉风行以为的“双线并进”而是“轻车熟路”
那一刻林阡豁然开朗,原来是我刻舟求剑了吗挖过月氏的萧骏驰麾下祁连山穴攻队、掘过绝命海大雪山的古洞庄沈氏,都在此地,双剑合璧比我设想中要神速得多林阡这才和陈旭拟定了“复用月氏经验”的两全之策。
可徐辕四人的那一幕,铁木真又没看到。
双剑合璧,铁木真也没有。
那么铁木真做不到自己用也想不到林阡用。
萧骏驰铁木真只是借他名义肃清内鬼,连他在瓜州的这样的“上天之提示”都错过。
所以铁木真输了就是输了,始料未及,现在的挣扎也只是垂死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林阡差点忘了近在眼前的萧骏驰,是因为萧骏驰不仅改头换面,还特意减了至少二十斤,这样既可继续行侠仗义,亦能保护莫非潜伏敌营。
有那么多好男儿热血互映,林阡你至于这么患得患失
心静自然凉,神清气爽:“盟军一定可以。”
果然后半夜好消息密集得多。林阡估算,最多两日,瓜州祸乱就能平定。
那晚如墨的夜色中雨水飞荡,与山顶的流泉一同悬空入潭,置身其中,感觉真是被满世界的黑暗和潮水包围住了。战火烧天永昼之夜鲜明反差,像在另个时空。文網
循声躺到洞口来观赏的他,见四景浩瀚与清灵兼得,难得一次有隐逸遁世之感,一时兴起,把累得半死一睡就着的吟儿拥入怀中、头脸特意枕在他左腹伤口上压紧了,天啊,“舒服”
回味几乎要了他命的锁阳墓之战,为了熙秦她一剑独挑四大门主,为了熙秦他一刀横斩千军万马,他想他俩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难爹难妈,哈哈。”
又恢复了些精神,林阡忽而一惊:“熙秦”终于想起你是人家的爹了宝贝女儿还跟个疑似蒙谍在一起啊
如果柴婧姿真是长生天,那蒙古军大败之后,她岂非要带熙秦去邀功用熙秦做成吉思汗的保命筹码,或用熙秦重新获取林阡信任潜伏到宋军帮成吉思汗逃
如果柴婧姿不是长生天,凭她与敌周旋的精明,应该也能保护得熙秦不会受害。
总之,熙秦暂时没性命之忧,他暗自又松了口气。
兴许是适才心头一紧的关系,他握住她的手也一紧,并没太用力,却令睡梦中的她哎哟了一声。
他看她又瘦了些、身上还有新伤,越清醒就越自责:“吟儿我害你这般遭罪”强忍心疼摸着她脸,正好狗鲨翻了个身,半梦半醒:“铁木真你给爷记住”
吟儿的身体,添了这么多伤痕,俨然全是这狗鲨害的林阡蓦地如中邪一样,翻了个身将狗鲨死死压在身下:“都怪你口没遮拦,连累我吟儿受伤”
“搞清楚是铁木真打的,不是我”狗鲨梦里都在跟人争辩,很明显自己跟自己排练了无数次,怂人一个,生怕被敬爱凤箫吟的盟军众将追究责任。
“怂人,睡过去你不准出来,妨碍我见吟儿”过片刻,狗鲨睡得更沉、保准已魂游天外,微薄的火光里,林阡俯视着身下的白衣女子,鬓堆乌云,脸蛋淡拂云霞,忽然产生个大胆的念头
阴阳交融之时,就能跨越阴阳
想到就做,身体力行。
“吟儿,你还记得,我们要去黔灵峰、去武休关,小隐”
“啊”
“吟儿,你的六十四卦剑,岳父看了也说好”
“哦”
“吟儿,我想再生个女儿,熙秦也说,还想要个妹妹”
“嗯叫月牙儿”
“好听吟儿的沙州就有月牙泉吟儿是想陪我去赏”
又没了声。
“当吟儿答应了,一言为定啊”那就继续,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吟儿”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
清明,人静,风动一庭花影。
狗鲨醒来时,自然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你昨晚没对我做什么吧”“没有就好。否则你的禽兽行径,和铁木真那帮人有什么分别”
林阡红着脸争辩,纯属不打自招:“怎么就没分别这是吟儿是我自己老婆”
“你你你”白衣女子杏目圆睁,吼半天终于发出最严肃警告,“你看我怎么制裁你”
“罢了咱俩先去找熙秦吧”林阡既是理亏想岔开话题,也是觉得伤势大好后真的应该在附近找找熙秦毕竟瓜州物产丰富,万一不小心遇到雪豹,真假长生天都护不了熙秦。
山回路转,熙秦再度映入林阡眼帘时,柴婧姿如自己见老父般抢着扑来嘤嘤地哭:“林阡你可算来了可真是吓死我了”
“怎么了”林阡把熙秦上上下下都检查一遍确定无碍才松了口气,可这柴婧姿怎么慌张得跟被歹人侮辱过一样但说的话是吓死我了说明并没有
“熙秦饿,干粮没了,柴娘子给我捉小鸡,太难了,做它的时候还有血,柴娘子晕了几十次。”熙秦一脸心疼地跑过去牵住柴婧姿手,描述出一幅艰难捉鸡的画面。
看来这一天一夜她俩都没被蒙古军或蒙古狗追及。
但熙秦是个幼儿,睡觉的时间不会短,柴婧姿如果和成吉思汗见过面、商量不随大军撤逃、原地等待林阡、对盟军献上熙秦以证清白几句话而已,不难。
林阡横看竖看柴婧姿都不是好人,正自思索对策,没想到缓过神来惊见,自己不知何时已捏紧了她的手腕,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而熙秦和柴婧姿出于惊恐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言语攻击他:“爹爹坏坏爹爹”“林阡你这混账东西,我一个京湖大美人,怎么当铁木真的间谍”
为何最近这般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林阡理屈词穷却一直没松手,柴婧姿再怎么咄咄逼人也不能说服他
京湖人,怎么就不能当蒙谍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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