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小夜”
入夜后,因为白日受到惊吓,小夜突发高烧不退,小言漠看护了多时也不见好。
“齐先生,你的方法管用吗”
“哎”齐运抓抓脑袋道,“外敷不能起效,她这是受了惊,加之长期膳食不良,她不仅需要安心宁神,还需要补身体,得从根儿治。”
“就说要什么。”小言漠不耐烦道。
“朱砂安神丸可用,还要买只鸡炖汤补补。”
小言漠听完一转身,向青木辉伸手就要银钱
青木辉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点铜板与细碎小银,见对方拿了就往外冲,他紧张道:“大当家,晚上下山太危险,还是我去罢”
小言漠:“近期西域蛮族作乱,你还是少露脸为妙”
“可是那军爷也说了,葵州境内不太平”
“放心吧”小言漠一步腾空,一边拍着自己的剑,一边回头道,“我手脚快,去去就回”
就在大家担忧地看着大当家消失在庙门处不久,忽听外头远远传来轰隆声
“哎呀”齐运真心觉得今日乃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当家,快来帮忙,那屋顶还破着,一会下雨,我们的行李都要遭殃啊”
“来了”青木辉收回目光,吩咐道,“你们照看着小夜。”
憨子和小纹乖乖点着头,已经开始分工,一人换帕巾,一人喂温水。
电云闪烁,雷声沉闷,雨幕哗啦啦。
当小言漠飞奔下山入城,阵雨已经缓缓减小,她发功蒸干了一身湿气,寻着繁华处找到了一家医馆。
“掌柜,我要朱砂安神丸。”小言漠将一半铜板碎银放在了桌面上,“这些能买多少”
钟掌柜抬眸一见,不禁打量着对方,有些为难道:“原本,你这些银钱能买上十四五颗朱砂安神丸,但是,最近药材涨价,只能买得五颗了”
好不容易下次山,只带回这么一点有些可惜,小言漠拿回银钱准备去别处问问
“等下”钟掌柜拦下对方,走出柜台,悄声道,“看你也是早当家的孩子,我可以给你定要保密啊”
“药材为何涨价”小言漠思索着问道。
“城外驻扎了大军,许多药材都供给那边了。”钟掌柜继续小声道,“城中所剩无几,自然就会涨价,给你八颗,刚好够本,孩子的钱,我就不挣了。怎么,你还不信”他看着对方迟疑,继而笑道,“没事,你去别家问问便知,我先给你留。”
“先谢谢掌柜”小言漠说着奔出药堂
一圈询问下来,她发现药堂确实都涨了价,有些黑心的药堂别说五颗,说只能换得两颗的都有
最终,小言漠躲着绵绵细雨,再次回到回春药堂,却不想药堂外来了一队官兵,抓了钟掌柜,还收缴了所有药材
“去完下一家,我们就收队让三队手脚快些,剩余的药堂都查验一遍”
“哎呦军爷呀”钟掌柜一脸无奈,“我们到底犯了何事呀”
“上头有令,说你们药堂提供的药材有问题,这才要带你回去问话剩下的药材也要带回去查验”
“哎呦军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啊”钟掌柜无处申诉,只得求饶
“有没有误会,回军营由副将定夺别废话了快走”
随着众人离开,小言漠别无选择,只能跟上本来遇到这样的情况要尽量避开,但如今小夜急需药材,她顾不得那些,就想趁乱偷下朱砂安神丸
跨越六、七年的时空,废弃的角斗场中,言漠回忆到这,不禁喃喃道:“小夜,这多年未见不知你一切可好”
“驾驾驾”
城乡道上,一袭白衣骑马驰骋
“言儿”寻了几处对方可能会去的地方,窦万依旧没找到人,剩下还有一处,是他眼下能想到的
近七年前,当时的葵州军营内有人贪墨,此事被皇帝知道后,本想派遣太子前往查办树立功绩,可那时的太子身子实属虚弱,经不起长途跋涉,只能由奇铭接手。
葵州主将姚青乃是皇帝的小娘舅,太后的弟弟,太子入营自会千呼百应。换成益安王前来,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刚满十四岁的奇铭在肖韧的护佑下一路乔装而行,将那些阻拦势力远远甩在后头,提前两日,他俩便抵达了葵州军营。
轰隆隆
“主子,这天看着要下雨,我们赶紧进去罢”
“不急。”奇铭拿下飘纱斗笠,道,“先观察一阵。”
说着,两人一个闪影,飞上了高树,借着夜色躲藏,看着灯火通亮的军营。
“主子,这可是姚大将军的治下,谁人如此胆大,敢在葵州军营当蛀虫”
奇铭:“姚将军本是世家大族,再有几年便会退去大将军之职,回京养老。在这几年中,自是不求有多大的功绩,只求无大过。”
肖韧:“所以主子怀疑,有人深知这点,便会趁机钻空子。”
“据线报,本王已知此人是谁。”奇铭盯着军营中一个将领,浅笑着。
轰隆隆轰隆隆
随着雷声越发响亮,在肖韧的再三催促下,奇铭终于飞身落地,拿出令牌独自进了军营。
“末将瞿珂见过益安王殿下。”
“瞿副将有礼。”
“王爷的营帐已经备好,请随副将来。”
在来人的带领下,奇铭进入营帐后,礼貌道:“此次剿匪”
“王爷。”瞿副将笑着行礼道,“此次西域蛮族入侵,已经跨了两个州,葵州定要成为他们的最后一站所以,外头十分危险,王爷无事,千万别外出。蛮族到达葵州后,与当地土匪合谋,城中到处都是人牙子,总喜欢拐骗孩童当成货物买卖。像王爷这般容貌,可是很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
“瞿副将放心。”奇铭一直保持着浅笑,“本王来此不过走个过场,并不想以身涉险。”
待瞿珂带着笑容离开后,肖韧才躲着守兵的目光迅捷一闪影,窜进了营帐中
“这个瞿珂好不要脸话里行间都在暗指主子徒有一副好皮囊。”
“哼”奇铭继续笑着,“此人明知本王独自前来,却还这般好言相劝,足见他为人极其自负,目光短浅。”
“主子,接下来怎么做”
奇铭:“什么都不用做,我们来了,对方自会有所行动。”
话音落下后,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滴打在帐篷上,发出滴滴答答重叠的声响。
果然,过了近一个时辰,两队人马回归军营,带回了一箱又一箱的药材还有七八名药堂掌柜
封止一见此阵仗,疾步来到瞿珂帐内
“副将此举何意”
“封守尉你放心,之后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瞿珂一副高枕无忧的模样,“根本就没有贪污一事,是这帮黑心商人联合起来敲我们竹杠,哄抬药价,越抬越高,才有了这笔庞大的药材支出,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封止一蹙眉,总算明白了对方的计谋,原来先前搜刮城中药材就是为了抬高药价,表面上看,还真是天衣无缝
“你我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瞿珂继续道,“只有将他们下狱,我们才能免于问责,进入你我口袋的银钱才不会烫手啊”
封止:“”
“那益安王年纪虽小,毕竟是皇室中人,想要蒙混过关,总要有替罪羔羊不是要不然他也不好和上头交代啊
我这般鞍前马后,他可省了不少力呢”见封止露出一脸难色,无法反驳,瞿珂接着道,“以后跟着我混,你的心肠可得硬些,牺牲几个百姓微不足道
我知道你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在对战中多杀几个敌人,多剿几个匪寇,就补回来啦城中的百姓可得好好谢谢我们所以,一会就由你去审问,记住一定要他们认下所有罪行”
随着封止离开,帐内人不知的是,帐外一直有个小身影在默默偷听。
小言漠听出了这位军爷的声音,为了寻找机会偷药,她借着雨声的掩护,悄悄跟着对方,藏进了其营帐外的一处阴影中
帐内,小兵们一见守尉回来,听闻经过后,十分意不平
“封守尉,瞿副将此人贪得无厌,对此不安好心,你为何非要蹚这浑水,与他结盟”
“与他结盟才能知道那人暗地里做些什么,你就是死脑筋”封止骂咧咧道。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杀那些百姓,你就危险了要不找益安王和盘托出,求他救你”
“益安王未必可靠。”封止打断道,“说不定会直接拿我治罪,好给陛下交差。”
“那可如何是好”
封止:“先想办法救出那些无辜者,之后的之后再说”
看来此人还有些良知。小言漠如此想着,跟着对方再次行动,前往犯人营帐的途中,她看到了那些药箱
碍于有人看守棚子,她无法第一时间行动,为了不错失机会,她最终选择留守原地,看着封守尉消失在其他营帐之后
可惜,等了好久,直到小雨停歇,她也没看到可以行动的机会如今雨停了,她要更加小心,以免被人发现
正当她犹豫着如何使用声东击西之法,忽闻有人大喊
“人犯逃了快住人犯”
一时间,军营内脚步声四起就连看守药箱的小兵也紧张张望
“”小言漠逮着这个机会越上树梢攀折下树枝后,她给树枝贯上剑气分着方向蓄力掷出
歘歘歘
“去看看你那边,我这边”
随着看守离开,小言漠飞身掠过,她记得回春药堂的药箱,一眼就认出了上面那只药箱
军营内,因为犯人分散脱逃显得有些混乱,封止一边喊着抓人,一边趁机掩护着一个掌柜躲进了马厩中
小言漠时不时回头观察外头的情况,倒腾了几遍,终于找到朱砂安神丸后,她将之塞进自己的怀中,正要腾步离开,不想棚子一角因为雨水渗漏,忽然倒塌下去
“嗯”小言漠刚预备就被篷布挡住了去路
叮,叮
因其头发凌乱松散,那只花剑簪被篷布刮拉着掉落了下去
小言漠一边摸着花剑簪,一边扒拉着篷布,好不容易她才从闷气的篷布中窜出自己的脑袋,大吸一口新鲜空气
“”警觉张望了一下后,她发现没人注意,用衣服蹭掉花剑簪上的泥水后,将之往腰际上一插,她赶紧趁乱离开
“在那快围起来”
“这边也有一个”
“统统抓起来一个都别放过”
“这边还有抓到了”
因为逃犯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小言漠避让着那些官兵,身手极快,已经来到营墙前
“啊”
就在她准备轻功助力一飞离开之际,却听身后传来惨叫
一个掌柜因为害怕失去理智,横冲直撞地直接被长枪刺穿了身体
“”随着一股恶寒传遍全身,小言漠浑身一震
那些不算久远的血腥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闪回
随着体内响起一阵鬼魅尖叫,她握紧了刻刹,拼命告诫自己
有舍利子镇压刻刹我不能受其影响不要想,不要看
“住手快住手”封止告诫过这些掌柜不能硬碰硬,引发骚乱的最终目的是引起大人物的注意然,世事不可控,他没想到,因此害死了其中一人
“出了何事”
姚青听着动静越来越大,不得不出营帐查看。
“回禀大将军刚抓回来的人犯逃了,我们正在追拿”
姚青:“什么人犯”
“这”
就在小兵犹豫回答之际,小言漠险险拉回思绪,趁着此刻一纵身,越过营墙没入了夜色中
“大将军。”瞿珂静静观察着一切,这时才上前道,“这些都是黑心商贩,哄抬药价牟取暴利致使军中亏损了一大笔银钱,此事已经查实,如今葵州城内,百姓都在抱怨药价高得离谱。”
“这不是他们的错”封止飞奔着单膝跪地,请求道,“望大将军明察城中药品价格确实涨了不少,但这是供求不等造成的”
瞿珂听及此,依旧泰然自若:“封守尉怎会如此清楚莫不是早与他们共度陈仓”
“你”封止一气之下差点就想动手奈何无法说清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闭了嘴
“怎么这就默认了”瞿珂趁热打铁,觉得封止这个大老粗果然好拿捏,“我看这些人也是你放出来的罢来人还不将他拿下好好审问”
姚青看着也觉得可疑,所以并未阻拦,任由小兵拿下封止与掌柜们。
“我们冤枉啊我们真的冤枉啊大人军爷药价并非我们特意哄抬啊大人明察啊”
瞿珂:“带下去”
就在那些掌柜们以为再无伸冤希望时,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
“何事如此喧闹”
“参见益安王殿下”随着甲胄声丁铃当啷,众将士齐齐行礼。
“惊扰了殿下,是我等失职。”瞿珂笑着迎上前去,他知道姚青并不待见这个二殿下,他只要从中平衡,总能对自己有利,“殿下放心,军中贪墨一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封止一见,抓着机会便是大喊:“此人与贪墨案有关还请益安王殿下明察”
奇铭浅笑着:“哦”
“殿下此人是疯狗乱咬人”瞿珂立马辩解道,“别相信他”
“呵”奇铭轻笑一声道,“瞿副将不也是一面之词吗应该将你一并抓了,才能彰显公允,大将军意下如何”说着,他保持着笑容,看向几丈开外的姚青。
“殿下所言在理。”姚青冷声道,“此事本就该由殿下做主,末将没有阻拦的权利。”
听及此,奇铭笑看瞿珂,等着回答
“哼身正不怕影子歪”见大家一时陷入寂静,瞿珂虽气愤,却依旧沉稳,“你们尽管查”
随着有关人员都被带了下去后,军营终于恢复了安静,众人纷纷回岗。
就在奇铭准备跟上押解兵之际,瞥眼看到远远的药箱棚子塌陷了一半。待小兵再次支撑起篷布,点上火盆,他正欲收回的目光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图案
“殿下”伺候的小兵忽然见到益安王飞身而过,吓了一跳
“快把棚子搭好看你们干的好事我刚说了,地桩打得不够深,还好是药材,要是有人因此受伤,看你们怎么交代”
“是是是呃啊”
小兵刚应承完,不想眼前晃过一阵劲风,差点让他退跌倒地
“啊小的参见益安王殿下”
“免礼”奇铭摆摆手让小兵们让开,紧急又慎重地靠近一看,虽只是泥印,但他无比确认,这是花剑簪的部分造型他设计的当然认得一清二楚
经年牵挂,情意何遣
不过哑哑柔念,讴讴千般相思意。
殊苦回甘,咏作词现。
怎抵咛咛低语,脉脉一丝留印碧。
“你真的在这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奇铭用手轻轻覆上那个泥印花纹,忍下体内即将呐喊而来的思量与冲动,哽咽喃喃着,“我还不能去找你,子阎,不能让人发现你还活着”
眼下的无为从头到脚都折磨着奇铭,于他而言,唯有驻足良久才能消解那一点一丝的想念
月色微凉,被夜幕静静怀抱着,草木婆娑的山道上,小言漠正急急赶回,全然不知还有人如此系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