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方夜羽看向庞斑的眼神充满了敬慕与崇拜。
庞斑将那一双绣鞋放在怀里,旋即挥了挥衣袖,随意道:“浪翻云、郝健,这两个人先让他们分个胜负出来,谁胜了,谁就是本座最后的对手”
方夜羽恭敬的点点头,又道:“师尊,那小姐”
“任她去吧。”庞斑淡淡道。
这一刻,他终于放下了对靳冰云的思念,所以才会放任她离去
如果她对他的恨比爱少,那么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方夜羽点点头,“是,师尊。”
“唔,乾罗找来的这个挡箭牌夜羽,你亲自再去一趟乾罗山城,亲眼见一见这个郝健,如果他有超过浪翻云的潜力,那本座会更开心。”庞斑又道。
自从庞斑出道江湖以来,无敌就是他的代名词
六十年
一个甲子
这么长的时间里,庞斑都在无敌的寂寞中
这一次,他真的想要一个足够强的对手
现阶段的浪翻云还不够,虽然据他所知,这几年里浪翻云的剑道一直在突飞猛进,但庞斑认为,浪翻云至少还需要一年的时间才有可能达到剑道至境
原本,他只有浪翻云这一个选择。
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郝健,比浪翻云年轻的多,但实力却已经横压黑榜乾罗,以至于乾罗将其仰仗为对付自己的依仗
庞斑当然有兴趣了
方夜羽不敢怠慢,快步走下了山崖,并且撤去了所有追索靳冰云的人手
在武道面前,庞斑已经放下了儿女私情,并且不会接触任何关于靳冰云的事,免得影响自身心境。
情到浓处情转薄
这就是庞斑的可怕之处,和浪翻云正好相反
浪翻云的可怕是放不下
而庞斑的可怕是放得下,想放下就放下,完美控制自身情感
清晨,大雨倾盆而下。
寺庙的屋檐上,雨水倾泻而下,在风行烈面前织成一面活动的水墙。
周围清寒而冷冽的空气,令他有种超然世外的感觉
“风施主,小心着凉,你目前身体很弱,一旦”一道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风行烈淡淡道:“玄静师太有心了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天要亡我风行烈,又岂是人力可以挽回”
玄静师太道:“风施主,若你意志如此消沉,如何对得起送你前来的广渡大师若非他亲至于此,我们空山隐庵又怎会破去两百年来不招待男宾的规矩,容你于此。”
风行烈心中依旧挂念着靳冰云,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那件事对他而言犹如梦幻一般
尤其是庞斑那天下无敌的威势,更让风行烈完全没有信心。
哪怕他武功恢复全盛时期乃至更上一层楼,依旧不可能胜过庞斑
这令他如何不沮丧
“风施主”玄静师太看着满眼仇恨之色的风行烈,忍不住叹息道。
风行烈沉默了一下,忽的转身一躬,“风行烈多谢师太照顾现在,风某也该走了。”
“可风施主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外面黑白二仆还在追杀,出去岂不是死路一条就连广渡大师也无把握将你带回净念禅宗,这才送到这儿来”
风行烈洒然一笑,“这天下,魔师宫的势力正在不断膨胀,空山隐庵能藏得住风某一时,又怎么藏住风某一世一旦被发现,反而连累了你们这些原本就与世无争之人,那风某可真是百死莫赎了师太不必再劝,风某去意已决”
玄静师太叹息道:“风施主去意已决,贫尼便不再阻拦了来也是缘,去也是缘,施主珍重。”
风行烈叹道:“来也是缘,去也是缘,缘分缘分”
说着,他返身房间中,背起一个小包袱,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进了烟雨蒙蒙的山麓之中
方夜羽不是第一次来乾罗山城了。
正是不久之前,他来此送上了庞斑给乾罗的亲笔书信
此刻,他就站在城门外,静静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客商行人。
“嘿,贱圣山城也不知道新城主怎么想的,居然是犯贱的贱”
“就是真叫人想不通”
听到来往客商的话语,方夜羽也有些懵。
方夜羽:°ー°〃
他沉吟了一下,正好看到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从城内走出来,便急忙上前搭话。
“啊,请问老丈,这城门上写的乾罗山城,怎么改叫贱圣城了呢”
老丈看了一眼丰神俊朗的方夜羽,疑惑道:“呃,你们是从哪来的呀”
方夜羽微笑道:“小生从塞外而来的。”
老丈点头,“哦,远道而来的”
“正是。”方夜羽微笑道。
老丈道:“原本呐,这是乾罗山城,这如今呐,改名贱圣城了”
说着,老者拄着拐杖悠悠的走了
方夜羽站在原地愣了愣,自语道:“这老头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完全解释”
“小魔师大人,还是先进城吧。”身畔一个壮汉瓮声瓮气道。
“也好,与其问这些路人,倒不如直接去问乾罗或者那位新城主我怎么忽然变蠢了”方夜羽自嘲的笑了笑,便昂然抬步进城。
城主府,花园凉亭中,郝健正与乾罗相对手谈。
黑白子纵横交错,明明才下了十几手,局势却已经扑朔迷离了。
“山主真乃奇思妙想老夫倒是从未想过黑白子居然还可以这样对垒”乾罗落下一子,含笑道。
郝健微微一笑,“此法乃是从围棋演化而出的新玩法,名为五子棋五子连珠,即可胜之。”
说着,在黑棋旁边落下一子,连成一条斜线,“五子连珠承让了,老乾”
“报报告山主,副山主,魔师宫小魔师方夜羽又来了”一名山城帮众急匆匆进来,单膝跪地道。
郝健与乾罗相视一笑,“来的还挺快”
“一切尽在山主掌握之中,老夫佩服,佩服”
郝健笑了笑,道:“派燕媚去迎接吧。”
“是,山主”
城主府门外,方夜羽很有耐心的等着。
“夜羽公子,久违了”伴随着一道柔媚的声音,一身素白长裙的易燕媚出现在大门口,淡笑道,“奉山主之命恭迎夜羽公子大驾。”
方夜羽极有风度的回礼道:“易姑娘客气了,听闻贵山城新旧接替,家师对新山主分外好奇,特命在下前来谒见。”
易燕媚眼波流转,微笑道:“夜羽公子才是客气,山主正在府内等候,请”
方夜羽点点头,随着易燕媚缓步进府。
穿过长廊,绕过花厅,两人一前一后,径直来到了后园。
“夜羽公子,新山主就在前面。”易燕媚站住了脚步,淡淡道。
方夜羽点点头,心中闪过庞斑的教导,深吸一口气,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通过一条种满了花树的小径,只觉得喧嚣渐远,一股幽深致远的感觉扑面而来。
静谧的花园深处,渐渐传来了一道如泣如诉的胡琴之音。
哀怨缠绵,余音袅袅,经久不绝。
他不敢大意,运转玄功谨守心神,大步向前走着。
前方小径一转,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凉亭,亭中有一道背影。
看到这道背影的瞬间,方夜羽心神忽的一震,只觉得周围环境骤然远去,一股玄妙自然的感觉充斥他的所有观感。
明明那道身影就坐在那,可方夜羽却有种其人远在天边的距离感。
他心中骤然大惊,这种感觉和寻常黑榜中人决然不同
吱吱呀呀的二胡之音传来,缠绵悱恻,动人心弦。
落在方夜羽耳中,他只感觉眼前天地陡然昏暗了下来,一切都淡化,只余那道背影。
而他的情绪竟不受控制的出现了变化,鼻尖酸涩,眼角湿润
就在方夜羽被勾起悲意,即将潸然泪下这时,胡琴之音骤然一停。
泪珠儿在眼角打转的方夜羽:“”
“闲来无事,以音律自娱,方兄莫怪。”有些怆然的叹息传来,似饱含对天地悠悠,岁月匆匆的慨叹。
不觉之间,方夜羽的心神震颤不已,几乎有种面对庞斑的高山仰止之感。
他连忙上前几步,拱手道:“魔师宫门下方夜羽见过山主。”
坐在亭子中的郝健缓缓转身,微微一笑,“方兄请坐。”
方夜羽压下心灵的震荡,徐徐入内坐下,环顾四周,却看到了地上散乱的一些木条,皆若刀刻剑削。
旁边还随意的放着一刀一剑。
看到这对刀剑的刹那,方夜羽心中再次泛起了滔天大浪
“这把刀”
他曾听庞斑说起过百年前长街一战,师祖“魔宗”蒙赤行激战传鹰,打的天地变色,电闪雷鸣
而眼前这把刀,怎么看怎么像传鹰的那把鹰刀
至于那柄赤红晶莹的长剑,方夜羽并不认识,但直觉告诉他,这柄剑也绝非凡品
“此人难道以宝刀神剑劈木头玩”
方夜羽疑惑之间,目光终于落到了郝健的脸上。
“好年轻”
“方兄稍等片刻,且待某家一会儿。”郝健随手捡起一根浑圆的木条,又拿起一边随意放置的赤剑,有条不紊的削了起来。
方夜羽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就这么傻傻的看着郝健削起了木头
木屑翻飞之间,方夜羽却有种如坐针毡般的感觉,分外的不自在。
明明他是前来探郝健的虚实的,可此刻的他却有种自己将某种秘密透露给了眼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一般。
而且,此人和情报中所言有些出入
情报显示,此人游戏人间,嬉笑怒骂全凭心情,甚至还有些贱
但现在看来,却又是这么的平淡自然,专注认真。
方夜羽全神贯注的看着,不一会儿,一柄木剑从无至有,出现在郝健的手中。
这木剑很粗糙,甚至可以说,随便在城中找一个木匠,做出来的木剑都比眼前这个好。
但方夜羽却从这柄木剑中感到一阵心悸
仿佛这不是随手削出的木剑,而是能吹毛短发的神兵利器一般。
郝健看了看木剑,甩了甩身上的木屑,走到方夜羽身边,随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兄,让你等久了吧”
方夜羽身躯一僵。
除了庞斑之外,从来没有人敢拍他的肩头,他也不会随便让人拍他的肩头。
但郝健就这么做了,而且他心底居然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魔师派你来看我,是不是想探我的底气”郝健将木剑放在一边,随意道。
方夜羽一滞,旋即点点头,“的确如此,师尊想知道,郝兄有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那你现在以为呢”郝健笑道。
方夜羽叹息道:“高山仰止,夜羽难以推测郝兄的境界是否堪与师尊一战,夜羽不敢肯定,但就以夜羽见过的江湖黑榜高手而言,郝兄绝不在覆雨剑之下”
郝健哈哈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道:“不瞒方兄,昨夜我做了一个梦,醒来之后记忆犹新。”
方夜羽有点摸不透郝健的意思,遂道:“什么梦家师学究天人,解梦之道,夜羽倒也学了一些皮毛,愿为郝兄解之。”
郝健沉吟道:“梦的内容倒不复杂实不相瞒,我梦到了玉皇大帝,玉帝说我这辈子注定走不到武道巅峰。”
方夜羽一怔,心说:这特么算什么梦玉帝有那么闲吗
他斟酌了一下,才道:“郝兄放心,一般来说,梦境都是相反的,毕竟,郝兄现在已经臻至武道极致,放眼天下,对手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郝健微微一笑,“不过,玉帝说有一个破解命运的办法。”
“什么办法”方夜羽好奇道。
郝健一本正经道:“玉帝让我说十个名字,然后让我把这个梦告诉这十个傻子。我不假思索的报上了你小魔师的名号你猜,玉帝怎么说”
方夜羽又是一愣,“怎么说”
郝健笑道:“玉帝当场夸我,说我真会挑一个顶十个”
方夜羽:oツ┏━┓
“彼其娘之,果然贱”他心中怒骂道。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