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盘龙山道上,郝健心底有种说不出的热切。
鹰缘,传鹰之子。
百年前,元初那段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中,涌现出了好几个破碎级的超绝人物
首屈一指的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上宗师”令东来,整个黄系宇宙中毫无争议的第一人
十岁学剑,十五岁学易,叁十岁大成,进窥天人之道。
天地宇宙间,遂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
转而周游天下,南至天竺众国,西至波斯欧陆,北至俄罗斯,遍访天下贤人,竟无人可足与吾论道之辈。
自困于此十绝关内,经九年潜修,大彻大悟,解开最后一着死结,至能飘然而去。
令东来,这个名字,震古烁今,无需赘言
其后便是大侠传鹰,先战,两人坠入百世轮回,阅尽前世今生
后战“魔宗”蒙赤行,长街一战,天地变色
终于,传鹰堪破战神图录最后一幅图的真意,马踏虚空,破碎而去
蒙赤行也因为这一战而受益匪浅,虽然没能破碎虚空,却也窥得天道,死后遗体坚硬如铁,烈火焚烧三日三夜,加热至能熔铜煮铁的程度,方才化为飞灰。
某种程度上而言,蒙赤行可称之为准破碎级。
而传鹰,身为“侠二代”,早早的便通过鹰刀继承了传鹰的一切经验、见识乃至战神图录,虽然忘却了所有武功,但于禅法上,同样臻至准破碎级的层次
以至于从困境中脱身而出,由魔入道的庞斑,也坦言无法胜过鹰缘。
在目前这个时间节点上,传鹰的境界堪称天下第一
与如此人物的会面,身上还负着鹰刀,也难怪郝健会如此的热切
行至狭窄的山道上段,渐渐靠近了那座小村落,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方亭。
亭上书有“静心涤念,过本留痕”条消息,流水潺潺,景致幽雅而又清静。
站在此处时,不知为何,郝健原本热切的心灵很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就如同被流水冲淡了浮躁,洗去了浮华一般。
再往上走,山道蜿蜒曲折,两侧参天古木成荫。
转过一座青苔斑驳的牌楼,便看到一排陈设简陋却一尘不染的静室,散落在溪边,错落有致,有种自然协调的舒适感觉。
郝健并未掩藏自己的行迹,而左右静室却毫无所动,静谧的只有他的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就在此时,郝健心中一动,看向身前不远处的一丛花树。
花树旁边,一个身着白色僧袍,头顶光滑如镜的僧人,正背对着他,负手看着花树。
肩宽腰窄,身材挺拔,站在那里,就有种刺破苍穹的气势。
苍穹酱已经哭晕在厕所
“你来了”此人正是鹰缘。
他没有回头,依旧负手看着花树流水。
明明就站在那里,可在郝健的感应中,那里却没有丝毫人存在的气息,有种说不出的矛盾。
郝健忽然展颜一笑,“我并不想来的,不过,却还是来了。”
鹰缘缓缓回头,看着郝健,神情平静而又柔和。
四目相对的瞬间,郝健从鹰缘的眼里看到了对生命的好奇,对天地的爱恋,清澈的眼神,犹如溪水,犹如天空。
鹰缘微微颔首,淡淡道:“本来,我以为负着鹰刀来到此处的会是另一个人。现在看来,天道变幻莫测,非我能清晰掌握。”
郝健心中泛起点点波澜,看向鹰缘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震惊。
“不用奇怪,世界与生命本就充满了奇妙。每一个生命,在诞生之前,就如同万千潜而未现的种子,等待着降临世间的良机。就在先父与白莲钰合体的刹那,我侥幸比别的种子先走了一步,于是得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像我这样,一开始就摸到了一手天下最好的牌这是我的幸运,所以,我最爱的就是给予我生命的父母。因着先父的遗留,我得到了先父一生所有的经验,包括马踏虚空的最后一着,以及千古难寻的战神图录,所以我早早的跨出了半步。虽然我又惊得退了回来,但却有了这难以用言语表述的经验,所以对世间的因缘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天道虽有常,仍有遁去的一。”
郝健感觉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瞧了破碎虚空级的人物。
破碎虚空,狭义上讲,便是掌握了打破世界极限的力量
但现在看来,破碎级,更多的是生命本质的跃迁以及对天地的体悟,虽然还不能像神佛那般知晓前后之事,却也能初步把握到某些关键要素。
想想也的确如此。
否则,传鹰如何能在风行烈还未叛出邪异门之前,就借着眼神于风行烈心灵中种下种子
正是这一眼,令庞斑道心种魔大法出了意外,无法于功成之后毁去炉鼎,直至现在,仍旧没能由魔入道。
这种落子无痕的手段,连无敌天下六十年的庞斑都没能发觉,可见鹰缘的可怕
郝健心灵中念头百转,突兀道:“活佛既然早已跨出了半步,为何又会被惊的退回来”
鹰缘没有半分的不满,坦然道:“因为,舍不下这个美丽的世界。”
郝健沉吟了片刻道:“活佛,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鹰缘露出一个充满童心的笑容,坐在溪水之畔,赤足浸入水中,颇为享受道:“当然可以,你是想问我最后半步的经验吗”
郝健想了想,笑道:“不知道活佛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夏天往往比冬天要热很多”
鹰缘的笑容一僵,惊愕的看着郝健。
半晌,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比我想象中更特别我本以为你会问最后一着”
郝健哈哈大笑道:“最后一着能以言语描述出来吗”
“不能”鹰缘摇头道,“那是完全超越了任何世间的经验所以,从那天起,我选择了不说话,也忘记了所有武功,直至今晚,我本以为你会问我”
草率了
早知郝健这么无聊,鹰缘表示,他绝对会选择继续不说话
顿了一下,鹰缘又道:“那我也问小友一个问题吧,生命之源是什么”
郝健不假思索道:“是饭”
鹰缘追问道:“那做饭要放什么”
郝健答道:“做饭,当然要放米,生米才能煮成熟饭嘛”
鹰缘的表情有些失控,再次问道:“那淘米要用什么淘”
“用手淘”
鹰缘哭笑不得道:“好吧,我换个问题假如你渴了,你想喝什么”
郝健思考了一下,很平静的答道:“绿茶。”
“那我再问你,绿茶最主要的成分是什么”
郝健认真道:“茶”
鹰缘的心态都不稳了,眼神锐利的盯着郝健,“那茶是用什么泡出来的”
郝健继续认真道:“茶壶”
鹰缘:“”
这回答,没毛病
他无语道:“好吧,我再换个问题面前的小溪里,有什么”
郝健瞥了一眼,答道:“有鱼”
“那鱼在哪里游”
郝健沉吟了一下,“在溪里游”
鹰缘惊愕的看着郝健,好半晌才叹息道:“每一个答案都不是水,但每一个答案又都不离水到底你和我,谁才是修禅法的”
每一个答案都在意料之外,但却又在情理之中
简直就是修禅鬼才
微风吹来,气氛一时间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郝健挠了挠屁股,“内个,鹰缘活佛,鹰刀在我手里,你有意见吗”
鹰缘展颜一笑,“并无意见。我已经抹去了鹰刀中关于先父的所有经验,唯有战神图录留存。我将它带到中原来,就是为了寻到一个有缘人,你能得到,说明你与它有缘。”
郝健嘿嘿笑道:“那就感谢活佛送来的厚背刀了”
鹰缘活佛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接着低头凝视着溪流。
好一会儿,他才像忘记了刚才所有的对话一般,静若止水道:“小友,庞斑不容小觑,你要珍重。”
郝健飘然而起,“老庞啊没问题拦江之战时,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哈哈一笑,飘然下山。
天光大亮的时候,郝健才回到客栈,便看到乾罗正坐在房间中等着他。
看到郝健进来,乾罗立刻施礼道:“拜见城主”
郝健疑惑道:“老乾,你怎么来了老范呢”
乾罗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故人相邀,不得不来。老范静极思动,出去游历去了说是,想找一找爱情。”
郝健哑然失笑,“寻找爱情就他那满身旱烟味儿的糟老头子老乾,那你来金陵,又是赴哪位故人之约啊”
乾罗踌躇了一下,眼神中竟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三十多年未见的故人了”
郝健脱口而出道:“不会是旧情人吧”
乾罗愕然,“城主,你你怎么知道”
郝健想起了一个人
“翠秀环”单玉如,天命教教主
她是百年前阴癸派“血手”厉工的师妹符瑶红那一脉的传人,论武功,甚至还强过无想僧一筹
不过,她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那颠倒众生的媚术
采阳补阴之术天下无双,登峰造极
不需要凭借肉身就可以魅惑对手,不战而屈人之兵
昔日,乾罗和单玉如还有过那么一段儿情史
“老乾,没人瞒得了我郝贱圣哎,说说呗,你毒手乾罗昔日的情史心中抹不去的白月光”
乾罗:“”
金陵城外二十里许处,两座山峰耸峙,一东一西,中间山谷幽深。
嗯,我保证,这绝不是车
就只是正经的双峰
名为牛首山,是牛头禅宗的发源之地。
乾罗站在山下,负手仰望了片刻,旋即拾级而上,飘然上山。
不一会儿,他便到了峰顶佛塔之下,此塔七级八面,自唐时流传至今,历经悠久的岁月,充满了斑驳与古朴。
看着这幽静的景致,乾罗脑海中又闪过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三十多年前,天下还处于战乱之中,朱元璋仍在与蒙人交战。
乾罗已然成就天下有数的高手,“覆雨剑”浪翻云还未崭露头角,他已经被尊位黑榜第一,横行天下,除了庞斑,再无敢撄其锋锐之人。
正处于人生的最巅峰最高光的时刻,他遇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女人,那就是单玉如。
后来他才知道,那不是巧合,而是一场有安排的相遇。
单玉如想要收服乾罗,令其助她逐鹿天下,然而,乾罗却将美女看作玩具和宠物,又如何愿意彻底拜倒在单玉如的石榴裙下
经过最痛苦的抉择,乾罗最终选择了离开
站在塔前,乾罗正沉湎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忽然心中警兆一闪,冷喝道:“不是单玉如,你是何人”
一道身影出现在乾罗面前,手持一柄扁狭的长刀,无论是刀刃还是刀柄都比中土之刀长上一半。
他的身躯高挺笔直,身着血红无袖外褂,脚踏草鞋,一头雪白而又浓密的长发垂在肩上,双眼中神光电射。
“毒手乾罗,本宗来自东瀛,听说阁下武功卓绝,想必不会令我的水月刀失望”
乾罗心中一动,“你就是水月大宗传说中东瀛第一刀道大家”
水月大宗阴鹫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异色,淡淡道:“想不到阁下居然知道本宗的名号”
乾罗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明悟,这个水月大宗就是单玉如派来的人
水月大宗双手握刀,以刀正眼后,高举前方,遥指乾罗。
“单教主请本宗传一句话给阁下,她只想见到你的人头。”
乾罗手持长矛,从容不迫道:“大好头颅,尽管来取想不到东瀛第一刀客,竟甘愿成为单玉如的走狗奴才倒真是让乾某大开眼界了。”
水月大宗淡漠道:“杀几个人即可得到整个高句丽,本宗何乐而不为为了此行,本宗特地花了两年时间学习贵国语言文字,那可比学刀困难多了”
乾罗心中一动,嘿然道:“哦季姬寂,集鸡,鸡即棘鸡。棘鸡饥叽,季姬及箕稷济鸡你给我学一遍听听。”
水月大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