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龙须河有种静谧的美。
河水清澈,流水淙淙,陈平安不断翻捡出一块块石头。
他没从水最深的廊桥开始摸,而是挑了一段水浅的河段。
可惜身上没带竹篓,陈平安就只能将摸到的石头用身上的衣服包好。
左手被瓷片割开的伤口已经愈合。
陈平安猜测是齐先生帮的忙。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衣服装不下了,少年寻了处岸边的水坑,将这些俗称蛇胆石的石头放下。
哗啦啦
有人蹚水而来,听着声音,就知道是个不经常下水的。
陈平安抬头看去,看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
女子弯腰涉水,低头寻寻觅觅,也不知道想找些什么。
陈平安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收回视线。
看着年纪不大,但是真壮观啊
少年没来由的红了脸。
少女对此浑然不知,她有些气恼,这河里的鱼儿实在顽皮。
陈平安喂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少女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眼神清澈的少年,神色先是有些紧张,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挺起胸膛,很有些理直气壮的感觉。
她的意思,应该是这段河流也不是陈平安的,她来这里摸鱼,不坏规矩。
陈平安挠了挠头,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少年指了指河岸边的巨大青石崖,“想要摸鱼的话,水坑中的鱼儿更好吃些。”
少女阮秀眼睛亮了起来,吭哧吭哧的蹚水前行。
她裤脚挽起,行走间露出秀气的双足和雪白的小腿。
陈平安看着看着,就感觉心底动荡。
阮秀走到青石崖下,看见面前深深的水坑停下了脚步。
她的水性,应该是不错的,这般想着,她挽起袖子,露出雪白藕臂上盘绕的赤色火龙。
只要把水烧干,她走到哪里都是陆地。
陈平安跟了过来,犹豫道:“需要我帮忙吗”
长相如一只幼年狐魅的青衣少女眼神亮起,重重点头。
陈平安面露笑意,寻了河岸放下衣服。
夜色渐近,黄昏的阳光在清凌凌的河面上铺开如金缎子般璀璨的光。
少年不断潜入水中,有时摸出一两块色彩鲜艳的蛇胆石,有时则摸出一条巴掌长短的活鱼。
每当陈平安摸出小鱼时,阮秀的眼神就怦然亮起,像是漫天星子炸开。
“厉害的厉害的”
少女蹲在岸边,手中拿着少年扯下的狗尾巴草,草上挂着一串小鱼。
等到少女手中的狗尾巴草上,挂上了十一条石板鱼后,打着寒战的少年摇摇头,示意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少女提着狗尾巴草,掂量了一番,感觉能做出两碟子菜来,颇为满足。
她想了想,忽然伸出雪白的小手。
陈平安正疑惑时,眼神大变。
只见少女手腕上的红色镯子忽然张开,变成了一条红色的龙。
红龙顺着少女的手游向陈平安,在陈平安身上游过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少女的手腕。
阮秀的眼神微带歉意,“不能送你的。”
陈平安摸着脑袋轻轻笑了起来,“捉鱼只是一件小事。”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身体中流淌,不仅浑身寒意尽去,似乎还有无限的力量从体内生出。
少年最懂知足,此刻便已心满意足。
阮秀还是觉得有些愧疚。
那么多好吃的鱼诶,能做出更好吃的酸菜鱼呢
少女秀秀,食比天大。
萧舒往回走的过程中,看到一个身材同样干巴巴的木讷少年。
少年矮小精瘦,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又格外的大,看上去鬼气森森,实在不讨人喜欢。
马苦玄。
萧舒提着剑气四溢的老剑条,身边站着身材高大的白衣女子。
“作死”
萧舒的目光没看着马苦玄。
一个小废物而已,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他看的,是马苦玄背后站着的兵家修士。
身形修长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马苦玄的身边,他背负长剑,要佩虎符。
这位忽然出现的兵家修士直接开口道:“他认为你拿了一样属于他的东西,想试试能不能拿回来。”
真武山的兵家修士,向来都是这么直接的。
但萧舒更直接。
他轻轻耍了个剑花,剑光如同飞舞的流萤。
“他若是动手,真武山覆灭,中土神州的兵家祖庭死一半。”
来自真武山的兵家修士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只当这是萧舒的怨气话,“你说败了,可以留你一命,只是这位前辈我们得带走,当然,真武山自有补偿。”
执剑者掩唇而笑,大袖无风自动。
好直白的威胁,好可笑的威胁。
万年以来,这帮修士真的是越过越回去了。
萧舒同样笑了起来,“因为你这句话,兵家祖庭没了。”
萧舒脚下一踏,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马苦玄的身后。
他的手中,提着一道金色的魂魄。
真武山修士怒目圆睁,他甚至都没有看清萧舒的动作,马苦玄的魂魄就已经被萧舒抓了出来。
金色的魂魄带着无尽的神圣意味,对于兵家的所有修士而言,这缕魂魄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
萧舒提着金色的魂魄,看向兵家修士,“现在,轮到你了。”
这兵家修士心神一震,险些没能抗住萧舒的目光。
被萧舒的眼睛盯着,就仿佛魂魄都被湮灭一般。
萧舒慢慢走到这位兵家修士的身边,手中老剑条轻轻抵在这位兵家修士的胸口。
“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
只是这位兵家修士注定听不到了,不知何时,他的眼鼻口耳中开始喷涌出雪白的剑气。
一道道剑气喷出,这位兵家修士的皮囊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萧舒头也不回,“骊珠洞天落地时,你随我出一剑。”
高大女子轻声应是,笑靥如花。
跟随这位主人的好处很多,但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出剑够爽快。
世间规矩千万种,不如一剑。
齐静春坐在书塾之中,对此不发一言,只想饮酒。
谁说读书人不讨厌规矩
萧舒一路提着金色的魂魄回到家中,对外界的目光理也不理。
他命王朱寻来一张门神,随手将这缕金色的魂魄丢了进去。
门神的样貌不断变化,最终变成了一个模样陌生的魁梧男子模样。
王朱却是有些不解,“主人,门神不该是有两张吗”
萧舒指尖一勾,一柄古朴短刀就出现在萧舒的手中。
正在围观的宁姚眉头一拧,神色大为不满,这是她的压裙刀
萧舒刀尖轻划,将一张完整的门神分成两张,门神的画像顿时显出无限的痛苦之色。
萧舒一刀,就将他的魂魄分成了对称的两半。
将两个半张门神贴在大门的中央,在门神画像略微松懈的表情中,萧舒轻轻推开了大门。
于是魂魄再次撕裂。
从今往后每一次开门,都是这位曾经的大修士的一场魂魄两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