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镇。
住在陈平安隔壁的宋集薪已经离开了。
被他的叔叔,大骊最有权势的藩王,九境武夫宋长镜带往大骊京城。
宋长镜还曾想过邀请王朱一同前往京城。
他觉得自己出的价格很有诚意,结果差点被萧舒开方。
从九境直接跌到三境。
从那以后,这位大骊最有权势的藩王,甚至再也没敢靠近过泥瓶巷。
小镇上渐渐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股气息让所有的小镇百姓都感到不安,就好像大难将至。
一些有门路的大家族,已经将年轻些的族人送出骊珠洞天,只剩下一些老人留在这里。
杏花巷有个老人死了,生前很毒舌,但其实,她的心地还算善良。
萧舒没有为难这位老人,她安安静静的离开,只在最后的时间有些想念她的孙子。
骊珠洞天外风起云涌,三教一家的圣人汇聚于此。
只是他们本以为这只是齐静春的单独行动,却不知道齐静春身后藏着一条大鲨鱼。
只是萧舒并不理解三教一家阻拦的原因。
齐静春当初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小镇所有百姓皆有来生。
他爱换就让他换呗,至于如此劳师动众
白衣神人高坐天地间,掌心托着一颗泛黄的明珠。
宝瓶州最北端的大地上,没有人看不见这尊巨大而洁白法相。
神人的头顶,有浓厚云层缓缓下压,亦有金色神人出现在云层之上,高高在上,俯视人间。
齐静春以法相护住骊珠洞天,专心对抗天劫。
萧舒答应了他,会在最后护住小镇上所有百姓的来生。
以齐静春的手段,对抗天劫或许会重伤,却不会有更大的问题。
万里之外,准备回青冥天下的三掌教回头看了一眼天空,默默叹了口气。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看来今日,可能要少去几座楼了。
那位前辈动手,可是半点不讲道理啊。
不过陆沉觉得这和陆沉无关。
三掌教叼着根草根晃晃悠悠,向着白玉京行去。
天下最大的是道,没有人能拦住陆沉求道。
白衣神人的肩膀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如同蚂蚁大小的黑点。
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神情困倦,应该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这小子是谁”
萧舒的存在一直很特殊,就连齐静春坐镇骊珠洞天,都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同。
天上的圣人暗中低语,有些拿不定萧舒的身份。
姜照磨冷哼一声,“管他是谁,先吃我一剑,一剑不成,就再来一剑”
萧舒抬头看向青冥天下的方向,看向白玉京中的紫气楼。
道人高坐,十二口飞剑蓄势待发。
萧舒没有和余斗聊聊的想法,他知道这位道老二是什么样的性格。
白玉京的规矩,就是他余斗的规矩,违逆了白玉京,余斗出手绝对不会留情。
齐静春的做法,不仅违逆了白玉京的规矩,他的存在,更是堵住了余斗师兄,也就是那位大掌教的道路。
这是大道之争,余斗绝对不会放过齐静春。
若不是陆沉更加注重自己的道,那么今天最终出手的人里,还要多出一个三掌教。
萧舒声音传遍天下,“余斗,大道如此之小吗”
天上的几位圣人顿时愣住。
姜照磨手中的飞剑本已蓄势待发,闻言默默压了下来。
大玄都观里,正在为众多弟子讲经的孙怀中微微一愣,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嘿嘿,道老二惹到大家伙了”
孙道长喜滋滋的笑着。
岁除宫里,吴霜降轻轻抬头,视线看向遥远的另一座天下。
萧舒一句话,浩然、青冥、莲花,三座天下都有大修士抬头,探究的目光看向浩然天下宝瓶州的最北端。
一架马车之上,一身白衣的大骊藩王宋长镜把头伸出车外,看向云海间危坐的巨大法相。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因为这就是那天晚上的青年的声音。
宋长镜无法忘记,那青年在听闻他的来意之后,轻轻说出的话。
“你配还是宋氏配或是大骊配”
三个配字,宋长镜一身极致的武夫修为,愣是被打回了三境。
宋长镜不是没有见过强者。
在他眼里,所谓的山上仙人,不过就是些一拳就倒的软货。
但是在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青年面前,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好在青年似乎没有杀人的想法,一个滚字,就把他打发了。
“山上仙人,凡人大患”
宋长镜默默自语,忽然脸色一白,经脉中的纯粹武夫真气散做一团,在周身窍穴中乱窜。
九境,八境,宋长镜身上的气息直接跌落到七境。
上一秒的山巅境,下一秒的金身境。
与此同时,一个平淡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我不搭理你,不是因为我心地善良,只是不在乎。”
“但我不在乎你,你也不能像个蛆一样在我面前乱滚恶心我不是”
宋集薪坐在车厢一言不发,全当没看到。
他比宋长镜更清楚萧舒的性格,只要不惹到萧舒的头上,萧舒连眼皮子都不会抬。
这位生长在泥瓶巷中的皇室贵胄心中低笑。
一口一个山上仙人世俗大患,其实不过是觉得真的仙人不会搭理,而小修士又好欺负罢了。
白玉京中,余斗缓缓抬头,看向遥远的浩然天下。
“大道,独行”
二掌教的声音同样震撼人心,其中带着这位二掌教凛然的气势。
大道三千,修士无数,一人得道,一人独行。
这就是二掌教的看法。
当然,这也是这个世界所有修士的共同看法。
萧舒摇头,若是大道如此之小,那何谈一个大字。
大道是汹涌大河上的争渡,是荒原中的漫长跋涉。
却绝对不该是独木桥上的你争我抢。
“剑道让人失望,大道也让人如此失望。”
萧舒抬头看向齐静春的法相,无奈道:“齐静春,这个世界真的不怎么样啊。”
小镇书塾之中,一盏灯火飘摇如豆,照亮了中年儒士斑白的鬓角。
“世道如此让人失望,可不就该我等读书人,让这世道不让人失望”
萧舒站在法相的肩头,轻轻一叹,“所以你才是齐静春,而不是那崔明皇。”
小镇之中,同为读书人的儒家君子猛然抬头,神色微微有些慌张。
看着云海落下,萧舒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小镇上,正在悟剑的宁姚睁开眼睛,发现膝上横放的长剑消失了。
萧舒右手举起长剑,长发披散,黑衣招摇,笑道:
“我有一剑,要问苍天”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