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石瑶已经有些瞠目结舌,整个人听懵了。
刘子骥所想的,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似乎比大帅懂得多。”
刘子骥淡淡一笑,说道:“在你心目中,不良帅走过的路比任何人都长。但活的时间长,并不代表眼界比任何人都宽广。个人的局限性以及时代的局限性都会影响一个人的认知。”
“不良帅就算活了三百年,也不一定比活了五十年的唐太宗要更加智慧。”
“若是唐太宗活了三百年,他绝对不会主动引发安史之乱,也不会坐视形成眼下这种局面。”
“本王入汴州之后,纵观朝廷各个地方的政务卷宗,发现眼下的盘剥赋税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各国为了在乱世中求存,势必会巧立名目,加收苛捐杂税这样的苛捐杂税,致使普通百姓被盘剥过重,钱财一直向朝廷和军事重镇集中。是以,汴州城繁华富庶,王公贵族穷奢极欲,而其余地方则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当年大唐初立,唐太宗便下令减免赋税,为流离失所的百姓安排田地可供其耕作,百姓生活这才趋于太平,民心这才趋向大唐。”
“而袁天罡非但不为万民考虑,却为了逼死一个女人,点醒唐玄宗,主动引发安禄山叛乱,致使盛唐转衰。”
“可以说,大唐的灭亡其实与袁天罡脱不了干系,然而他却自以为这是在拯救大唐。袁天罡自认为天道无常,事在人为,殊不知事在人为中的人,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天下万民。”
“夫国之有民,犹水之有舟,停则以安,扰则以危,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像太宗皇帝那样圣明的君主深知此理,懂得体恤百姓,这才对百姓张弛有度,观察时势而决定政策。若是按照袁天罡那样一意孤行,无视百姓苦难,大唐就永远不可能复兴。君王尚且还有罪己诏,袁天罡可曾认识过自己的过错”
听到这话,石瑶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原本就对袁天罡尊敬有加。刘子骥这番话,在她耳中可谓是刺耳无比。
她望向刘子骥,反问道:“照你这么说,大唐的灭亡莫非是大帅所为”
“自入汴州以来,本王查阅卷宗,得知了一个惊为天人的消息。”
刘子骥沉声说道:“安史之乱前,大唐空前强势,万国来朝,人民富足。安史之乱后,藩镇数量由十个锐增到八十九个,人口由九百万户人锐减到二百九十万户人,同时吐蕃强盛、突厥复兴、回鹘南下,河西西域之地尽丧外敌之手,甚至长安都曾失陷吐蕃之手自此,大唐的疆域迅速萎缩,陷入了宦官掌权,藩镇割据的局面。你觉得这一切,不良帅脱得了干系吗”
“明明不良帅可以轻而易举杀了安禄山以及史思明这些叛军首领,除患于未发,可他却坐视不管,甚至故意纵容,主动引导后者叛乱。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点醒沉迷女色的唐玄宗,你觉得不良帅做的对吗”
听到这些话语,石瑶顿时沉默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子骥这话已经将事实摆在了面前,她根本无法反驳。
毫不客气的说,安史之乱直接打折了大唐的“脊梁骨”,让大唐从一个壮年男子,直接成了不能站立直身的残废
最直观的数字,就是户部统计的三千六百多万人的消失
虽然这三千六百多万人之中,有不少是逃到了深山野林、以及逃到南方,但既然已经跑掉了,那就不再算是大唐的人了。
十室九空,人相食、白骨露于野,这些可并不是夸张的词汇,而是对客观事实的描述
三千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啊
战争,是很残酷的。
越是古老的年代,就越残酷,因为战争中是不存在平民这个概念的。
没有人会在乎平民的死活。
之所以会死这么多人,并不都是因为乱军的屠刀而死,更多是死于饥荒、混乱以及瘟疫。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无论是官军叛军,还是匪盗逃兵豪强,亦或是侵扰边境的外族,他们所过之处,是不可能留下粮食的。
石瑶是个聪明的人,自然明白这些道理,毕竟眼下这些情况还在无时无刻地发生。
然而刘子骥的话还在继续。
“袁天罡太自命不凡了,他表面上放不下大唐,其实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反正他功力深厚,也不会有人敢在他面前直言冒犯。说白了他之所以有复兴大唐的执念,未必没有为自己赎罪的想法在内。”
“唐太宗平定天下之后,袁天罡方才入京,入京后所为也不过是为太宗炼制长生不老药。大唐的强盛在于唐太宗这个明君,在于魏徵、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这些能臣,在于尉迟敬德、李靖、柴绍这些良将,与他袁天罡并无关系。”
“但大唐的衰亡,却与他袁天罡逃不了干系。是以袁天罡重兴大唐,虽然表面上是为了大唐万年,但也未必没有戴罪立功,给唐太宗一个交代这种想法。”
“但袁天罡要是执意按照他的执念一直走下去,非但不能致使大唐重兴,反倒会陷入千百年来最黑暗混乱的时代”
听到这里,石瑶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发呆还不过一瞬,刘子骥如锋镝般的目光就望了过来。
“石瑶,力量虽然能带来权势,但手握大权,却不一定能与之匹配。卜卦、武力,都不能治国”
刘子骥望着石瑶,沉声说道:“石瑶,本王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经意间,石瑶的身体已经汗涔涔。
她一直以来的信仰,已经被打破。
她之所以为不良帅效力,就是相信袁天罡的智慧可以让天下摆脱生灵涂炭。
然而刘子骥如今却告诉她,这天下的生灵涂炭,与袁天罡脱不了干系甚至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过,石瑶的胸中却并未丧失斗志,一个新的念头已经悄然萌生。
石瑶本就哀民生之多艰。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真的能翦乱除凶,甫定寰区,救生民于涂炭,为他做事也未尝不可。
“石瑶,愿为晋王效力”
“很好。”
刘子骥看着对自己行礼的石瑶,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枉他一番口舌。
“石瑶,现在就有一个危机需要处理。你可知兵神怪坛”
“兵神怪坛”
听到这四个字,石瑶悚然一惊。
她不禁开口问道:“晋王,您也知道兵神怪坛”
兵神怪坛之事隐密至极,在不良人中除了不良帅之外,也只有三千院以及自己知道。
再有二人,便是天孤星蚩笠和天伤星蚩离了
因为在大唐即将灭亡时,袁天罡就曾希冀于用兵神怪坛组建一支金刚不坏的傀儡大军,以此来挡住朱温的大军。文網
后来,负责寻找兵神怪坛的天孤星蚩笠和天伤星蚩离还未归来,大唐就已经灭亡,而袁天罡也不得不暂时解散不良人。
回想起来这段历史,在结合刘子骥方才所说,石瑶愈发觉得是袁天罡玩脱了。
若是袁天罡真的打算破而后立,又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兵神怪坛之上呢
何不直接等着大唐灭亡,直至李星云长大呢
正当石瑶思考的时候,刘子骥的声音道:“本王与蚩笠交手数次,早就知道他的隐秘了。”
“本王虽然杀了蚩笠,却隐约觉得他并未真正死亡。在娆疆,还有着成千上万的兵神怪坛而且除了兵神怪坛之外,蚩笠手中还有鬼衣三穴、以及虎魄刀等多种手段。如果蚩笠真的没死,那么他顷刻间就能拉起一支个个堪比小天位高手的军队”
听到这话,石瑶实在没忍住,“这怎么可能若真的有一支小天位高手组成的军队,那蚩笠早就横扫天下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子骥问起石瑶道:“你可知宿器”
石瑶眉头一皱,“宿器这是什么东西”
“看来袁天罡也并不是十分信任你啊。总而言之,宿器是一种拥有逆天改命能力的力量的集合。”
刘子骥也没有详细解释,旋即便问道:“不良人在娆疆,是否有暗哨”
石瑶恭敬答道:“本来有,但现在没有了。”
“没有也无妨,你去召集不良人中的高手,让他们悄悄打探娆疆的消息,一旦有变,立刻汇报”
“是”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