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天地一片汪洋。
北厢后衙占地只有十余亩,但三丈之内不辨牛马,庭下的四季桂更是随风残败,簌簌落下满地枝叶。
两队提灯侍女在前,眼见正要迈过门槛走进屋内了,辰天却忽然收住脚步,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城主府每月的杂役开支有多少”
“七千多两银子吧。”童若然脱口而出。
“这么多”
“这还算多仙音阁每月都不止这个数更何况偌大的城主府”童若然解释道,“而且城主府承担很多散职,养活不少退伍老兵,以及遗孀家眷。”
这话没错。
永泰城加黄旦城的人口即将逾越百万,财力极其雄厚,再供养十座城主府也不在话下。
但辰天向来不喜欢铺张浪费,一切从简,每月的开销还真不如仙音阁。
加之联子辛出身于寒门,很厌恶奢靡无度的作风,有他附和辰天,城主府更是能省则省。
不过对于那些暂时无法适应社会的人员,城主府反倒很慷慨,比如辰天日常出行的车马仪仗,正是从天柱峰战役退下来的老兵。
尽管他们经过全力抢救,但还是不能再披坚执锐了,除开杀人,他们也没有其余本领。
而他们也不愿在家闲赋度日,城主府便收纳他们随便做些闲散工作,薪资也跟普通杂役的差不多。
这项福利政策很有效果,南厢军当初募兵之所以一呼百应,也正是因为老兵宣传的结果。
辰天细想,泱泱百万人口的永泰城,终于补上军勋阶层的势力了,一个健康的社会体系也算稳定运转了。
“神尊突然这些,有何深意”童若然有些不解。
辰天笑了笑,迈入门槛:“城主府马上有免费的劳动力了。”
屋内早早点灯了,伴随光影微微摇曳,还弥漫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柳文辉很是为难的站在病榻之前,眉毛拧成疙瘩,但转眼见辰天进来了,长吁一口气:
“神尊可算来了。”
“何事”
“菩姬拒不配合,昨天刚刚纹上的梵天纹早被她抠烂了,若是再纹,伤口必然大面积溃烂啊。”柳文辉其实有点不情愿做这事。
他医者仁心,总感觉梵天纹夺制灵力,心致体虚,多少有伤天道。
但他念及当初那些兵卒的惨状,还有平民百姓惶恐的眼神,柔软的仁心又硬如生铁。
结果菩姬这几天不言不语,只要抬脚刚走,她便寸寸将纹身抠下,鲜血淋漓。
辰天瞥了瞥菩姬,发现她见自己到场,冷哼一声面向床内了,露出刚刚结痂的腰背。
她的肌肤很白,更加映衬得血痂红如桃花,触目惊心。
“以自己倒挺狠,可惜没用。”辰天完全不在意她的态度,转身问柳文辉,“今天又该纹身了吧”
“没错。”
“既然快没地方了,那便纹在她脸上吧。”
“这”柳文辉哑然。
梵天纹的样子虽然并不丑陋,但菩姬好歹也是女子,若纹在脸上有点不合适吧
然而没等柳文辉再开口,菩姬突然坐起来大骂:“暴君下三滥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暴君
辰天心里莞尔之余,感觉还挺新奇,自己纵横万里还是第一次别人如此骂自己。
但表面不动声色,根本不搭理满脸惶恐的菩姬,坐在主座只是默默的饮茶。
柳文辉见状,只得招呼学徒准备上前按住她,锋利的灸针如同刑具摆成一排,寒光扑闪。
菩姬虽是惴惴不安,但紧咬牙关,认命的闭上眼睛,只等柳文辉蘸上颜料落针。
但辰天突然开口:“这药膏容易掉色吧”
“什么”柳文辉顿了顿,突然回过神,“透骨销药性温和,确实容易被人体吸收。”
辰天端茶呡了呡,随口吩咐:“那再掺点水银汞毒,既容易附色,也可以直接压制十二幅经络,从根源断绝灵力。”
水银汞毒先前只用以描摹金器,炼丹术士偶尔也会用,但并不多。
后来焚金山庄发现其特性,最终最被应用到武器,效果很是出类拔萃。
如果真被画在脸上,这辈子肯定都要顶着一第大花脸,根本擦不掉。
菩姬当然知道其中利害,脸色剧变,睁眼瞪着辰天仿佛要吃人。
辰天只当没看见,再次问柳文辉:“实行起来有难度吗”
“没有,只是加过水银汞毒之后,梵天纹再难被擦,同时也会让人极其虚弱,估计走路都难。”
“不打紧。”辰天摆摆手,“反正她心性过硬,肯定也不在乎一张脸。”
“暴君”菩姬大喊,“你口口声声要与万族共荣,现在却如此对待本尊么”
“我怎么待你了”辰天不动声色,缓缓道,“你身为战俘拎不清身份,也不审时度势,你不是想在史书留名吗成全你。”八壹
“想想吧,桀骜不训的妖族美名多诱人呐,一张精致的面容,又算什么”
童若然瞧见辰天漫不经心的样子,感觉他还真有几分暴君的神韵,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菩姬愿意开口说话了,表明心中已经有所胆怯了,心理防线当然也随之松动。
估计只要神尊再打击几个回合,她必然随之全线崩溃,乖乖配合了。
“你你”菩姬怄气,半晌说不出来话。
要是眼神可以杀人,她不知已经将辰天干掉多少次了,说是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辰天瞟了瞟她,发现她身前只有一件单薄的肚兜,还因纹身解开大半,这应该是在自己面前第三次坦露胴体了吧
“你不想纹在脸上也可以。”
“条件呢”
“之前我就说过了,打工还债。”辰天随口道。
菩姬愣了愣:“还债从何说起”
“你在昌河摧毁龙王庙,还踩倒一大片桃花林,天柱锋倒塌之时的地震也损坏不少房屋,这些不该由你赔偿吗”
“荒唐”菩姬咬牙切齿,“天柱峰可是你召唤地气黄龙撞塌的”
“再说了,梵天宗也因你覆灭,无数珍宝被埋藏在地下,这些损失,那你又如何赔偿本尊呢”
“看来你还是拎不清身份。”辰天放下茶盏,“你现在是战俘,更是阶下囚,只能我对你提条件,明白了吗”
“你你”菩姬被气得啧舌,目光灼灼的盯向他,“说吧,你要多少金银才放过本尊”
辰天伸出食指晃了晃。
“一万两”菩姬问完之后,觉得他肯定不满足,旋即改口,“你该不会要一百万黄金吧”
辰天摇头。
“那一千万好给你就是了”菩姬满口应下,立即又补充道,“但你现在必须放开本尊,不然如何筹措”
“你当我很好骗”辰天索性也不卖关子了,坦言道,“现在放你离开,无异于纵虎归山,而且你也不像能拿出一千万黄金赎身的样子。”
“直接说吧。”
“只要你在城主府做工赚到十两白银,再交给我赎身,界时随你去留。”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