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庞钧从林重身上,仿佛看见了杜怀真的影子。
很多年前,他和杜怀真也进行过类似的谈话。
“有问题吗”
林重平静无波的嗓音传入庞钧耳朵。
“不,没有。”
庞钧迅速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正色抱拳道:“杜盟主那边就交给您了,其他事请放心交给我。”
不知为何,他竟然用上了尊称。
对于庞钧的前后转变,林重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张东来有点诧异,抬头看了庞钧的背影一眼。
即使在武盟内部,庞钧的强硬也是出了名的,除盟主杜怀真以外,他从来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
武盟的两位副盟主,许景是杜怀真的亲传弟子,又是真武门前代大师兄,自小便顶着天之骄子的光环,人生事业一帆风顺。
而庞钧恰恰相反。
庞钧出身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他是那个门派唯一的传人,二十岁前默默无闻,二十岁后出山历练,因为宁折不弯的性格,经历过许多打击和挫折。
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庞钧参加炎黄武道会,不知为何被杜怀真看中,将其带在身边教导,至此青云直上,命运彻底改变。
毫不夸张地说,杜怀真就是庞钧的命中贵人,如果不是杜怀真慧眼识珠,恐怕庞钧还在尘世间摸爬打滚。
庞钧感恩于杜怀真的提拔栽培,对后者忠心耿耿。
当杜怀真闭关潜修、不问世事之时,正是庞钧撑起了武盟的半壁江山,所以他在武盟内部拥有崇高的威望。
张东来曾以为杜怀真会推举庞钧作为继任者,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庞钧都比其他人更合适。
但让张东来没想到的是,杜怀真居然选择了与武盟八竿子打不着的林重。
张东来承认林重很强,比他自己强得多,可林重实在太年轻了,才二十几岁,真的能够带领武盟前进吗
武盟内部,和张东来抱着相同顾虑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对林重并无任何偏见,只是单纯的认为林重不合适而已。
张东来不敢对杜怀真的决定提出异议,只能感叹罡劲武圣的想法实在是太过渊深莫测。
“另外,继任典礼的举行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吧。”
便在此时,林重低沉的嗓音飘入张东来耳朵:“对于那些不想参加典礼的人,任其自便,无需勉强。”
听到这句话,张东来再也沉不住气了,倏然抬头,直视林重古井无波的脸庞,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警惕和疑惑。
直觉告诉张东来,林重此举,另有用意,倘若不加阻止,或许会引起武盟新一轮的清洗和动荡。
庞钧同样听出了林重话语里隐藏的潜台词。
那些不愿参加继任典礼的人,恐怕就是林重用来儆猴的“鸡”。
不过,庞钧对争权夺利毫无兴趣,之所以担任武盟副盟主,并且尽心尽力,只是为了报答杜怀真的知遇之恩而已。
而且,庞钧也很想看看,林重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居然能让杜怀真另眼相待。
庞钧可以保持淡定,但是张东来不行。
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武盟高层,林重这位新官上任后的任何举措,都会关系到张东来的切身利益。
“阁下,请问您打算做什么”张东来向前踏出半步,腰身半躬,用礼貌而不失尊敬的语气问道。
林重目光一转,视线落到张东来身上:“你是”
张东来才想起忘了做自我介绍,于是清了清嗓子,不卑不亢道:“鄙人玄字巡察院院主张东来,拜见阁下。”
“原来是张院主。”
林重点点头,并未立即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其他人都走了,张院主为什么留下来”
林重语气看似寻常,然而张东来却感到心头一紧。
“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与旁人无干,如果阁下嫌我碍眼,那我可以马上离开。”
张东来放缓语速,斟酌言辞,唯恐触怒林重,或者被林重抓住把柄。
林重感受到张东来对自己的忌惮和戒惧,不由哑然失笑。
“张院主多虑了。”
林重半个身子都依靠在雪乃瘦削的肩膀上,慢吞吞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谢阁下体谅。”张东来干巴巴地道。
“你问我打算做什么,我本来没义务回答,但看在以后我们要共事的份上,就简单地解释一下吧。”
林重双目微阖,漆黑沉静的眸子宛若渊海,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在三日后的继任大典上,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违抗我的下场。”
张东来耸然动容,无数思绪在脑海内翻滚,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白毛汗。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多嘴。
或许是因为林重太年轻,又或者是林重此刻的气息太虚弱,以至于让他暂时忘记了,对面是一位丹劲大宗师。
“多谢阁下解惑。”
张东来心念急转,硬着头皮道:“承蒙告知,不胜惶恐。”
“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
张东来果断摇头。
开玩笑,就算他有问题,也不敢现在问啊。
林重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张东来,把后者看得毛骨悚然,虽然表面尚能维持镇定,但内心却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张东来很担心因为自己的鲁莽举动,让林重产生不满。
幸好,林重没让张东来煎熬太久,几秒钟后便移开视线,望向站在另一边的楼莺。
楼莺是个相貌清秀的女性,由于武功精深,驻颜有术,因此看不出具体年龄。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练功服,身高足有一米种英姿矫健之感,和柔美的名字颇不相称。
见林重朝自己看来,楼莺干脆利落地抬手一拱:“北部分盟楼莺,拜见盟主。”
庞钧和张东来都称呼林重为“阁下”,而楼莺则直接叫林重为“盟主”,亲疏远近之别,通过短短一个词显露无疑。
张东来表情微变,用余光瞄了楼莺一眼,旋即垂下头,沉默不语。
庞钧至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完美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