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汉州多山。
永昌郡以西与离郡相接的狭长山脉名为伏波山脉,那条著名的离郡古道便在伏波山脉北部,而永昌郡以东与安阳郡相接的同样有一条狭长的山脉,名为大古山脉。
不同于伏波山脉南部与南疆十万大山相接,大古山脉与南疆大山之间有着一截极开阔的峡谷,虽然那峡谷少有人走,但永昌郡与安阳郡还是于百年前达成协议,在那里修筑了一条连同永昌郡照水城和安阳郡双龙城的官道,意为其中一方遭遇南夷袭击之时,另一方可以最快的速度驰援。
但事实上,这条官道修筑完成后的百余年间真正被两郡用以驰援的次数寥寥无几,可两郡却不约而同的沿路铺设起小型军镇,随着两边军镇数量的增多,这条官道也事实上将南疆群山与大古山脉割裂了开来。
因此,大古山脉虽说同样算得上野兽众多也有妖物出没,却始终没有给永昌郡和安阳郡腹地造成太大的麻烦,算是中洲一处相对安稳的内部山脉,尤其是大古山脉北部,甚至一度沦为两郡达官贵人们闲时的猎场。
大古山脉最北边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大谷,山谷里聚集了大小三个村落,村子沿着河谷,背山面水,蜿蜒出去好几里。
村子里的百姓多也是种些地的,在山势平缓的坡上开垦梯田,但仅以此养活一家人总是不够,于是家家户户的男人基本也都是猎人。
多数时候猎人们是组队上山的,少时两三人,多时十数人,沿着蜿蜒山路里被他们世世代代踩踏出来的路子,去那些野兽聚集最多的区域周边狩猎。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片片的大山就是他们的家,漫山的野兽就像被他们有意驱赶圈养在那些地方一般,轻车熟路,习以为常。
可这一日,当三个村子里最大的马家庄里一支二三十人的猎人队伍从山里回来的时候,三个村子便都炸开了锅。
因为这一趟入山,死了人。
而且一死就是七个。
入山的队伍遇到了妖物。
不止一头妖物。
所有人都慌了,各村的长者急急忙忙召集村子里剩余的男人们开会,选出几个最精干的分多条路线入了山,冒着巨大的风险将所有还在山里的猎人们全都召回。
可到了黄昏时候各村盘点人数才发现,不光近日里入了山的猎人还有不少没有回来,便是说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在日落前赶回来的报信人都有几个没有回来
村子里面立刻就乱成一团。
有的人家紧闭门户,有的则干脆钻到了避祸挖的地道里不再出来,只有家里失了顶梁柱的孤儿寡母们不知所措,只能待在家里一遍遍祈祷,让自家的男人可以平安回来。
马家庄的里正是如今还活着的人里头辈分最大的,叫做老马头,老马头没有躲起来,还组织了村子里的精壮男人们聚在一起,在村庄的四周堆砌起一堆堆的干柴,又在其中放置了易燃的松脂干草,等到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让众人各自回家,只留下住在村子外围的猎户,嘱咐着今夜不眠等他消息,若是村子最南面的村口火堆燃起,他们便要第一时间以火箭引燃村子外围的火堆,说完才匆匆往村子南面去了。
老头没有回家,而是持了火把守在村口的小桥边,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河对岸黑漆漆的一片,听着耳畔的河水滚滚,一动不动好像一根石柱子。
不知过了多久,老头忽的感觉手心一热,一惊之下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回头一看,却是自家的小孙子,他立刻大惊失色,飞快的抓住男孩的小手,压低了声音呵斥道,“猫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娘亲呢”jujiáy
小男孩看一眼河对面的黑暗,怯生生道,“娘娘亲进山寻爹爹去了,让我在家里等,可可我害怕”
“胡闹”马老头瞪大眼睛急得直跺脚,一边握着小孙子的手,一边往村子后山的方向望了几眼,“你现在赶紧回家去,回去钻到被窝里,记得一定要关上院子的门,关上房子的门,你爹爹和娘亲很快就会回去,知道吗”他看着小男孩渐渐瞪大的眼睛用力摇了摇他的胳膊,“听见了吗快点回去”
“爷爷爷”小男孩一步步往后退,拽得马老头都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怪怪物”
马老头心中大惊,急忙回头去看,借着手中火把微弱的光,隐隐约约便看见了那个“怪物”
就见那一座石头小桥上,一片黑暗之中,正缓缓探出一个毛茸茸的硕大头颅,只那头颅便足有房屋大小,似虎非虎,眼大如斗,浑身斑纹,落地无声
它就那么安静的瞪着老马头,好像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然后一步步缓慢而坚定的踏来,无论老马头如何挥舞手中的火把都没有丝毫动摇。
老马头一边挥舞着火把一边后退,浑身颤抖如同筛糠,可另一双手却仍死死握着孙子,将他引到自己干瘦的身躯之后,“回去回去小心仙人持剑斩了你斩了你”
那巨型妖物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抬起头看了一眼老马头身后黑漆漆静悄悄仿佛没有生气的村庄。
老马头退到村口木柴堆挤的所在,用手中不住颤抖的火把将那篝火引燃,火焰熊熊燃烧,立刻吸引了巨型妖物的目光。
然后,四周黑漆漆的房屋里陆续射出火箭,一团团篝火将村子围拢,照得明亮
那妖物自出现以来第一次停下脚步,稍稍横移似乎要往未燃篝火的村子去,却在下一刻一个跳跃便跃过了所有的火焰将老马头按在地上
“爷爷”
小男孩被老马头推开几米摔倒在地,一边抬着头瞪着眼,惊慌失措的喊着,一边不住的用腿瞪着地,试图远离这个仿佛饕餮凶兽一般的怪物,却哪里能够远离
四下里黑漆漆的房屋中立刻射出箭矢,可根本连那妖物看似柔顺的皮毛都无法射穿,被一层无形的气弹射开来
那妖物低头看了看被自己一爪子按得吐血不止奄奄一息的老马头,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渺小的好像蝼蚁般无力挣扎的小男孩,呲了呲牙,举起兽爪
在老马头绝望而无力的目光中,闪电般朝着小男孩抓下
然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夜空中忽的闪过一道惊雷
一个清亮得好像莺啼的女声滚滚而下
“孽畜,你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