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黄昏跨马复而归去,身侧只有弟子刘玄同行。
半晌,才有略带疲惫声音自卢直口中,茫然问出:
“何至于此”
天下越发繁荣昌盛,就一定要从反了这大炎开始么
可纵使杀伐之后换苍天,你就一定能保证新朝胜旧朝
“刘玄,你说张巨鹿,说得究竟有几分道理”
听着耳畔老师的询问,沉默了半晌后,刘玄抿唇,道:
“玄,亦不知。”
“想来,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最终浮出水面之后,才能再行判别吧。”
是啊。
究竟会导向如何局面,眼下又有谁能知晓
不过是各为心中所想,各自坚定罢了。
“但,弟子想请辞了。”
“老师,我看见了那城内所谓太平军,除却张巨鹿带来的所谓精锐外,原本的太原兵卒,与普通流民又有何异”
“我起兵赶赴而来,是为了兼济天下,若是将兵戈对准这些披上破烂甲胄的普通流民,我”
刘玄捏着拳头,背上背着双剑,本来坚毅的面色,罕见的露出了犹豫之色。
他体内虽流着大炎后裔的血统,但那都不知隔了多少代,已经是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虽有大志向存于心中,但要是将刀剑使在这里,刘玄虽也能勉强做到,但却会心中添堵。
对此,卢直身形微顿,随后继而仿若无事,道:
“请辞也好。”
“老夫宦海沉浮几十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已是退出不得。”
“就算张巨鹿是对的,这四百载大炎江山,也终究未曾负过老夫,老夫做不出临危之际,挂印而走的行为。”
“你且去吧,为师并不会因此怪你。”
二人渐行渐远。
一番交谈,随风而逝。
再往后啊,就将是真正的生死之局了。
后十天,双方各有试探,太平道的高手大炎大致了解,而对于眼下大炎中军的高手,季秋也有了琢磨。
哪怕是分出了朱煜领将去往汉关镇守,此刻皇甫真率领的大军,依旧足有九名金刚境的武道战将。
就算是不算泰安底蕴,不算诸州郡,不算朝上大儒,不算诸般世家,不算山野道脉,都能有如此之多的高手。
模拟之中太平道失败,也实属情理之中。
但眼下,其臂膀已被季秋斩断八成,剩下的这二成,再也不会叫季秋心生绝望。
甚至他自己一人,使尽一身法都足以牵扯数尊高手,再加上麾下足足五十万大军即将汇聚,堂皇之势,这皇甫真拿什么来挡
至于他所谓的州郡驰援
凉州军阀各个兴风作浪拥兵自重,不服中央管教,岂能如此兵贵神速。
而并州刺史与许渊颇有交情,在之前季秋就已请其出面,暂且牵制。
再加上事前并州生乱,此时牵扯之下,一时半会想兴兵前来勤王,怕是也并不现实。
江南荆襄,太平道烽火接连四起,各地郡县自顾不暇,哪里来得及有余力驰援司州
除非天下四姓七望的门阀倾尽全力,但就算如此,怕是也不过五五之数,更何况诸地门阀,皆是作壁上观,默不作声。
这大炎,气数已尽
在寒冬将临的前夕。
即使皇甫真有意提前破开太原城关,但最终却也没有讨得什么便宜。
而随着五十万大军汇聚,黄天道旗迎风飘荡
太平道大军,一路气势如虹势如破竹,自太原出,往泰安浩浩荡荡,杀伐而去
季秋执掌九节杖,抬手间以撒豆成兵之术,化出四方力士身影开道,再加上关长生、张太平等诸多高手相随,大炎无论是从兵力来看,亦或者是高端战力,皆不如之。
关长生、张翼、程义、赵白龙、楚燕、郭成、黑山等七尊武道金刚,领七路兵马身先士卒,势不可挡
另还有张太平、苏仪、柳青衣等道基高人,与数百炼气士呼风唤雨,于大军掠阵,以振士气震慑诸敌。
如此威势,哪怕皇甫真以兵家战法排兵布阵,面对如此浩荡的大军,也是节节败退。
大厦将倾,非一朝一夕,而是整整十年之功业
自太原起,季秋举五十万众一路攻城拔寨,与皇甫真率领的大炎朝最后精锐互相拼杀。
弘农、河东、长陵、治安
无数郡县,都沦为了太平道的领土,插上了属于太平道的黄天旗帜
其中纵有莫大伤亡,但却都是值得的。
因为过了这关,泰安就将近在眼前
泰安之前不远的一处城关。
此时,皇甫真排兵布阵,面色决绝,手执长枪,已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后方最后一站,就是大炎四百年基业的中心,泰安城
他看着那乌压压的大军,看着那数之不尽,漫布山头的黄天大旗,不禁愤恨长叹一声:
“吾出身皇甫世家,一生戎马征战,竟不想领兵最后,会被逼至于此”
“乱党势大,后方即为天子所在,诸将士当奋勇杀敌,以卫京师”
“我等退无可退,此地就将是最后的决战之所”
自后方泰安支援而来,再加上皇甫真连连征战之后,所率领的部下还有约莫十五万众兵卒。
而面对分兵安抚各地,除却战死之外,还余下一倍不止的太平道大军,皇甫真看着那兵临城下之状,终是一声肃喝,奏响了战鼓
瞬间,炎兵成阵于城关列阵,箭矢弓弩飞射而出
而城外,那乌压压的太平大军,在季秋率领下,也已攻伐到了面前。
“毕其功于一役,此战,当开四百载未有之功业”
“诸将,随吾杀”
季秋立于万军之首,高居九节杖一声大喝,传荡四方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
被炼气士们呼唤而出的太平力士,足有约莫两千名,各个钢筋铁骨,在季秋所召的四名金刚力士率领下,悍不畏死的叩关而去
术法的辉光,往着城墙之上不停甩出
最后待到城门被轰开,关长生赵白龙等金刚大将一马当先,随即带着麾下军阵衝殺而去
大炎军阵之中的二境高人,自然挺身而出前去拦截。
这一刻,皇甫真与麾下兵马,再没有往后退去。
因为到了眼下,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
后方即是泰安,今日已无退路,当破釜沉舟,死战到底矣
双方碰撞,喊杀声甚至传入到了泰安城中。
武道劲力迸发,气血冲霄而起,时而术法逞威,时而剑光熠熠
这一场厮杀自黎明杀到了夜幕,杀的是血流成河,血腥气弥漫百里
尸山血海,概莫如是
也正是这一战。
季秋以太平六法,施展登峰造极般造诣道术,以一人之力,牵制了整整五大金刚高人,叫他们是寸步难进
当剩下的大炎金刚境高手被太平道高人合而斩杀后,已是大局已定。
太平军于夜幕之中,喊杀声震天。
而巅峰高手几乎陨了八成的情況下,大炎精锐的兵卒盡管心性坚韧如铁,但也不禁在袍泽不停阵亡下,发生了溃败与哗变
他们,已成败军丧胆之将
于乱军丛中杀的鲜血滚滚,只执一杆长枪,披头散发的皇甫真,他眼看着大军败亡,眼看着孙台怒吼一声,却被术法穿心,终于不甘长啸一声,已是怒极:
“只恨不能平定太平之乱,有负大炎皇恩”
“逆贼,你今日谋逆,来日岂能有活路可言”
“纵使我今日身死,待得其他州郡驰援勤王而来,你也定当赴了本帅后尘”
对此,季秋掌控雷霆,并未理会,只低声轻语一言:
“聒噪。”
下一刻,闪烁着紫电的雷霆化为洪流,将强弩之末的大炎主帅皇甫真,彻底淹没在了其中
哪怕金刚身乃无漏,但雷霆侵入心肺,其五脏六腑未曾淬炼圆满,又岂能扛得住此等神雷
数息过后,大炎一代国柱,顶尖将帅皇甫真,陨
迎着茫茫黑夜,这青年道人停下手臂。
大战,即将落幕。
而他的目光,此时熠熠生辉。
他看着那从未变化的泰安,眼神之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泰安。”
“我,回来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