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紧不慢迈着步子,语声似带着几分无力
“老三若是登基,必是阴刻之主老二说实在的,朕厌恶老二,但他是朕的儿子,许是年幼时与朕幼时一般饱受欺凌,性子上同朕很像,正是因为很像朕知道,他和朕一样不会是一个好皇帝,他登基之后,定会要了其他兄弟的命所以朕想到了老五”
皇帝脚下步子站定,看着廊下钩着卷起竹帘的铜钩上随风雨叮铃作响的铜铃,眸色比这雨夜还要深沉。
“朕原想着,老大没了那就将老五提上来,让老三做老五的磨刀石,在朕还有心力好好栽培老五之时,把萧临武这个隐患替老五除了,朕就能安心去找纯德皇后,可没想到,朕还在呢皇后和老三就敢对老五下手。”
皇帝说到此处,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强压着愤怒
三皇子当初将那个妖道送入宫,那妖道借着纯德皇后接近皇帝的时候,皇帝就知道三皇子的目的。
皇帝不过是将计就计,让皇后和三皇子还有他们二人背后的萧临武,以为皇帝真的因纯德皇后的离去,失心疯,对一个妖道言听计从。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皇帝就是为了给他们添把柴,加把火。
“从老五寝宫查抄出那人偶娃娃,原本不止有纯德皇后的,还有朕的,是老二私自将写着朕生辰八字的人偶给藏了起来,高天德也是等老五被罚下狱,皇后等人离去才敢偷偷将此事告知于朕。”
皇帝转头看着纪京辞,咬牙切齿:“若不是老二对老五还有那么点兄弟情分,两个人偶摆在朕的面前,皇后一定会逼着朕要了老五的命。”
纪京辞抿了抿唇,缓声道:“五殿下并不适合做皇帝,也没有做皇帝的野心”
“可只有老五登基,朕的孩子才能都活着”皇帝眼眶微红,长长叹了一口气,“而且,考虑老五,还有两个原因,其一他的师父是你,其二他的师兄和师弟,一个是陇西李氏的嫡次子,一个是陈郡谢氏的大宗嫡孙谢云初,尤其是这个谢云初,年少有为,大胆心细。”
最重要的,是有牛引晖的风骨,却比牛引晖更会办事。
纪京辞在腹中斟酌了半晌,才缓声开口:“陛下可曾考虑过,七皇子”
“老七朕平时不怎么留心过,但老七也太小,若是朕还硬朗倒不是不可培养,但朕没有时间了,朕撑不了两年了,朕一但撒手,北魏虎视眈眈,主少国疑不说,辅政大臣就可将老七攥在手心里搓扁揉圆。”皇帝摇了摇头,“于大邺无益。”
“陛下正值壮年,何出此丧气之言”纪京辞语声还是那般温润。
“自己的身子,朕自己知道”皇帝勾了勾唇,复又抬脚与纪京辞一同前行,“更何况,朕本身便不是一个有大志的皇帝,纯德皇后也已经去了,朕唯一牵挂的就是这几个儿子的性命。”
皇帝看着在廊柱上晃动的灯影:“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朕的儿子不能再死了。”
纪京辞仔细回想了,从三皇子送上真元道长,到今日皇帝来找他之事,心中明白了几分,唇角浅笑不改。
“所以,陛下杀牛御史,是为了让皇后和三皇子一党和萧临武以为,陛下的弱点就是已离世的纯德皇后和大皇子,为了替大皇子报仇,连御史都杀,为了梦中与纯德皇后相见,对一个妖道的话言听计从”
“倒也不全是”皇帝提起牛御史,面色颇显阴沉,“朕也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纯德皇后和老大没了,朕是恨恨得梦里都想将牛引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牛引晖不但要了他庶长子的命,间接要了纯德皇后和他还未出生孩子的命,还破坏了他好不容易维持来的稳定局面,他没有要了牛引晖全族的性命都已经是很宽和了。
“朕私心大于国心,否则也不会纵的老大最后成那般模样。”皇帝说完这番话,又再次同纪京辞提起,想要纪京辞入仕之事,“怀之,朕老了,很多事力不从心,你来帮舅舅吧”
纪京辞闻言,缓声道:“陛下,怀之志不在庙堂,亦答应过母亲,此生不入仕。”
“朕知道,你母亲恨你外祖母,也恨朕”皇帝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那满天大雨,“是朕没有能保护好姐姐,可朕那时还没有登基,你外祖母在宫中也是无依无靠,后宫争斗你死我活,若是让旁人知道你外祖母在入宫之前,就与旁人育有一女,你外祖母必死无疑,只能派杀手灭口”
皇帝和纪京辞的母亲,同母异父。
“可即便是当初,你外祖母没有派人去灭口,你母亲的身份被旁人知道了,还是难逃一死。”皇帝定定看着眼前俊美惊艳,气质儒雅的男子,抬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纪京辞不动声色,余光瞧了眼皇帝扣在他肩膀处的手,不动声色。
“好在,你母亲逃走,又遇见了你父亲,后来朕也登基,再也不怕旁人提起此事只是当时的境况,你外祖母实是无可奈何,时过境迁我们到底是血亲。”
皇帝用力捏了捏纪京辞的肩膀:“怀之回来帮舅舅吧,舅舅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了届时老五登基,你辅国,大邺有你们兄弟二人在,舅舅才能放心,可好”
纪京辞后退一步,长揖同皇帝一拜,还是那句话:“承蒙陛下厚爱,怀之志不在朝堂,亦不敢违母命,还望陛下谅解一二。”
明灯雨廊之下
皇帝面无表情望着纪京辞,眼底刚才装出来的那点子温情脉脉消失的一干二净,深觉纪京辞不识抬举,却一如既往对纪京辞无可奈何。
毕竟,纪京辞的背后是琅琊王氏。
噼里啪啦的雨声中,皇帝抬脚离开了纪府。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