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京辞不吃谢云初也没了什么胃口。
她放下筷子,问:“现下,七皇子的情况如何了”
“还未醒,顾神医说即便是醒来了,恐怕心智也会受损。”纪京辞语声低沉了下来。
“听青锋说,皇帝留了师父在宫中详查七皇子落水一事”谢云初望着纪京辞,“皇帝怎么说”
以纪京辞的能耐,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查到皇后和三皇子的头上轻而易举,谢云初根本就不需要详细追问
就看,皇帝想要如何处置。
纪京辞将帕子放在一侧,缓声道:“虽然找到了人证,证明是皇后宫中的太监所为,可陛下之意是若七皇子心智受损,那么储君的人选就只剩下三皇子,这件事便只能是七皇子意外落水。”
谢云初想到了这种结果,可真当纪京辞说出来,她还是不免觉得皇帝凉薄。
烛火映着谢云初低垂眼睫的模样,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她白净如玉的面颊上留下两扇阴影。
想起谢云初离开汴京前往茂州前与他说的那些话,纪京辞拿起手边的茶杯,望着谢云初片刻,还是问出了那句话:“若七皇子此次真的心智受损,来日你打算如何”
今日在宫中,皇帝知道纪京辞查到了皇后和三皇子
谢云初抬起头来,与纪京辞深邃的目光相对。
既然上一次在纪府她已经同纪京辞说清楚了她的目标,和她的作风,如今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她和纪京辞一般,在新政中倾注了那么多心血,新政如今也是她的理想也是抱负,没有人能阻止。
“若是七皇子的心智真的受损,我会同燕王萧知宴联手,助燕王上位。”谢云初这一点上不想欺骗纪京辞,“我与萧知宴已经达成协定,他若登位必会全力助我推行新政。”
纪京辞听到这话颇为诧异,眉心微微收紧,不动声色攥紧了手中茶杯。
“你我都知道,萧知宴对云昭的执念,云昭出兵成都府为的就是让被皇帝议储的怀王萧知禹失去成为储君的名声给萧知宴登位创造机会,云昭让萧知宴夺下北魏皇位,而后效仿当年的大周女帝白卿言,与萧知宴成亲,以此来让两国合并”
纪京辞静静听着谢云初与他说明选择萧知宴的理由,抿着唇不吭声。
“可萧知宴对云昭有多偏执,在他当初将我当做云昭的时候,我已领教过了”谢云初搁下手中的茶杯,“北魏强,大邺弱,将来两国合并他就困不住云昭,所以这样一个只想要强国,想要大邺压过北魏的疯子登上皇位,定会不遗余力的推行新政”
烛火映在谢云初黑白分明的清澈眼仁之中,让谢云初目光显得熠熠生辉,格外坚定。
纪京辞藏在袖中的手不断收紧
谢云初是这个世上难得有治国治世,更是这个世上难得敏锐之人,这样的人若是一旦选了别的路要走,那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谢云初想要做的事情,只要她心里认定了值得,谁又能阻得了她
纪京辞不知道为何,陡然便想到母亲临去之前拉着他的手同他说让他不要从政。
因她梦到纪京辞踏入仕途之后,不知为何会一人孤零零坐在皇位,凄凉至极。
所以这些年,纪京辞培养弟子,却从不涉政
可谢云初走上仕途之后,会不会走到这条路上
他无法忘记谢云初去茂州前夜,与他说的那一番话。
为了保证新政顺利推行,他实难保证谢云初不会真的将皇帝取而代之。
可这要付出的代价,是要百姓来承担的
纪京辞呼吸都变得滞重,却也知无法左右谢云初的坚持。
“云初,你的心太大,也太急了”纪京辞语声徐徐,“在大邺推行新政,两国合并再推新政,这是条路不是好走的推行新政为的是百姓的千秋之福,大邺国祚不衰,可将大邺交给这样一个疯子,即便是两国合并离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那就做权臣,只手遮天,势力无孔不入的制衡皇帝,让坐在皇帝之位上的萧知宴都得看我脸色行事,哪怕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谢云初语声寒肃,“只要新政能顺利推行,我可做赵高,不沽名钓誉,不谈什么轻生重节,不惧身后恶名、臭名哪怕名声溺于淤泥粪土,也要这官场清浊分明,要这世间心存良善敢为民死的官员,得善终要这天地有心,万民有命”
“云初,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纪京辞缓缓摇头,“你不该如此。”
谢云初最善于把控人心,身上有着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沉静和果敢,行事最为有分寸,今日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是已经下了狠心。
谢云初将手中热茶一饮而尽,起身长揖同纪京辞一拜:“人生如逆旅,我虽为行人,可来这世上一遭,也该酣畅所为,不问对错该与不该,只问能为否,可为否。”
半年之后再见,纪京辞发现谢云初身上的戾气和执着似乎更盛了些,甚至更多了一些傲气,是一种看破世俗,我独醒的傲气,全无对皇权的谦卑
从前在无妄山时,谢云初已经表现了出来,今日纪京辞更是清楚的感觉到了谢云初对朝廷和皇权的蔑视。
纪京辞总觉得谢云初平静的神色之下,藏着山雨欲来。
“云初,你可知道什么是文人之心你可知道什么是士大夫风骨和精神”纪京辞用曾经劝服过自己的理由,想要劝服谢云初。
他扶着桌几站起身来,与谢云初对视:“人生如逆旅,历史同样也不可回头,你已经是无数读书人的楷模,谢云初三个字,承载这多少读书人心中火种不熄,承载着他们的抱负所以你不能活得不堪,让自己走进粪土之中他们将情怀交给了你,你不能辜负它你得理解它、尊重它、维护它”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