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紧张盯着沈棠。
生怕自家主公干出啥失态的事儿。回头她酒醒了,铁定会给自己记上一笔。
但
顾池盯了半晌,后者不动如山。
习惯主公嘈杂的心声,这会儿却安静得让他不适应。再回想宴席上那惊天动地的心声,他捏不准主公醉后还记不记得此事。
斟酌着出言宽慰:“主公可还心疼”
沈棠终于给了反应,她挺直的上身不动,只是微微侧首,用余光询问。jujiáy
顾池道:“就是那个荀含章”
沈棠漠声反问:“为何要心疼他”
顾池:“不是心疼荀含章,是心疼被他花掉的金子。可如今天下混乱,西北局势动荡,我等借着此战能休养生息个两三年。但既然置身这万丈红尘,做不到置身事外。或早或迟,总会被卷入战争泥淖。荀含章的能力不能埋没,这意味着主公往后”
沈棠淡声道:“财运寥寥。”
顾池:“”
自家主公淡定得让他不适应。
前不久还鬼哭狼嚎呢。
沈棠表情似天边那皎皎月轮般冰冷、平静,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金银只是俗物,能换的不过是三餐温饱、锦衣富贵。没有它,也饿不死。”
作为一郡之长,吃穿用住都有官署照料,她还能化物果腹,根本用不到银钱。
财运有没有,区别并不大。
顾池闻言瞠目了几息。
拱手嬉笑道:“主公豁达,吾不如也。”
沈棠抿了抿唇,补充一句。
“反正也不是我难受。”
顾池:“”
沈棠倏忽一改漠然清冷,双眸微微多了点儿笑意,好似月华薄纱染上了点点朝晕:“反正酒醒后,另一個我会替我难受。”
顾池险些失语:“主公你”
沈棠:“都是一个人,怕什么”
顾池:“并未惧怕。”
沈棠不置可否,又想起什么,浅笑道:“吾少时确实有些顽劣,望潮多担待。”
顾池:“池有一问。”
沈棠道:“你问。”
顾池就直说了:“主公如今芳龄几何”
他是一众僚属中,知道沈棠秘密最多的人,也清楚这位主公跟公西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自家主公对此毫无印象。
眼前这位倒稳重,不知还记得多少
沈棠微微摇头:“不记得”
见顾池神情不信,她主动解释。
“什么都记不得了但可以肯定,心智比少时的我成熟,应该比她大。”
顾池:“”
恕他直言,他不觉得面前这位主公比没有醉酒的主公成熟到哪里去。眼前这主公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杀人的主。此前不还替褚曜出头,扬言要削了褚杰狗头
表情少不等于心智成熟。
只是,这些吐槽不好启口。
他怕对方恼羞成怒给自己来一剑。
顾池:“昨日之日不可留。不记得就不记得,在吾等心中,主公永远是主公,这便足够了。只是主公啊,你今日饮酒过度,理应早些回营帐休息,而不是在此吹夜风。若不慎受寒,褚无晦那边追究起来,够池喝一壶。”他不自觉用上曾经哄弟弟妹妹的口吻。
沈棠道:“不是吹夜风。”
顾池:“难道是醒酒”
沈棠摇头,单手拍开红布酒封。
说道:“不是,是来祭奠个朋友。”
“祭奠谁”
自家主公沉迷工作哪有时间扩展交友圈顾池一时半会儿锁定不了目标。
沈棠揭晓答案:“宴兴宁。”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顾池预料:“宴兴宁宴安此人何时成了主公友人”
“志同道合,如何不算友人”
顾池对宴安也有些了解,此时亦不胜唏嘘:“可惜了外界误会他良多。”
沈棠将酒水倒在地上:“这滚滚浊尘,有一二知他之人,足矣。我亦如此。”
顾池同意前半句,反对后半句。
知主公之人,世上怎只有一二人呢
以主公这这难以言喻的体质,往后会有更多志同道合的追随者,必不会如宴安那般踽踽独行。顾池在内心小声反驳,便见主公冲他伸手:“你可有带乐器”
顾池:“”
啊,这就算了吧
沈棠挑眉反问:“你这什么眼神”
顾池小退了半步,不甚自然:“池知道主公想奏一曲哀乐,送一送宴兴宁,但哀乐多为超度追思宴兴宁也算助主公一臂之力,恩将仇报的事情,咱就不干了吧”
主公这哀乐一出
直接从超度跨越到魂飞湮灭。
沈棠没好气:“谁让你这时候顽皮了我的乐理水平,我能不知道拿来”
顾池不情不愿贡献出了短笛。
然后
笛声透彻似一道寒芒,嘹亮天际,破开这萧萧北风,与天地月色混茫一体。
哀乐一向带着灰色般的沉重,万般不舍与怅然,郁结心间。但,顾池却在主公这曲不知名调子的笛声中,听出几分引颈高歌的豁达洒脱。闭上双眸,似能看到一道如松如竹的挺拔身影,孑然一身踏过茫茫云海。
身披月华,与这滚滚浊尘挥手告别。
待他回过神,笛声早已停止。
常年生活在嘈杂与人心险恶中的他,从未一刻像此时这般身心轻盈松快。
顾池不由问:“这调子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若要取个正经名字,便唤做渡魂吧”沈棠回望那面国境屏障,轻喃道,“渡他宴兴宁,也渡那战永眠于此的英灵。只盼着此地界再无纷争。”
顾池柔和眉眼:“那很难但至少,主公不似宴兴宁一人独行”
沈棠将短笛递还:“谢你吉言。”
恰逢此时,点点朝阳光晕将云层渲染成橘红,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撕开黑夜的一角,愈来愈多的光加入其中,顺着这道缝隙缓慢而坚定地扩张。直至那抹朝光跃上山脉。
二人一前一后返程。
顾池趁着主公酒还未醒,问了个他好奇半晚的问题:“主公,吾有一问。”
“你说。”
“为何主公的乐理正常”
沈棠似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半晌才交代:“我只会这一首。”
无他,熟能生巧。
顾池:“哦。”
识趣地转移话题。
继续深究,他怕主公恼羞成怒。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