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漆黑锁链,将那人整个的捆住、覆盖,生生缠成了“木乃伊”,而锁链中透露出威严气息,亦带给陈错熟悉与陌生交织着的气息。
“那古神一滴血液与降临之念,皆入我手,暗合了性命之意,令我的意志能够顺着性命联系,追根溯源,来到了此处”
看着那道人影,陈错已然猜到了其人身份。
“如此说来,这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淡淡的威压蔓延过来,洒落在陈错“身上”,渗入其心,将成一影。
陈错驱散了心头阴影,这才发现,存于此处的并不是自己的肉身,而是他的法相雏形
金身铜人
在那铜人之中,一个小葫芦若隐若现。
“既是意志,那必然不会是血肉,而且如果这里真是世间、世外的夹缝,肉身不成五步,也难以触及,不对,该是要突破不成,才会来到此间,但我这本命法宝”
他不及仔细探查,耳边已经响起无穷低语,更遥远的地方,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涛声传来。
刹那间,陈错便从涛声得到了反馈,隐约窥见一片水網
就在这时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阵锁链碰撞,细微的水雾从锁链的缝隙中渗出,慢慢在在被捆之人的周遭聚集出一个庞大身影
此身巨大,隐隐有三个头颅,不住的膨胀,转眼就充斥了四周虚无
一股恐怖而浓烈的压迫感浩浩荡荡散发开来
贯穿四面八方、连同宇宙洪荒、穿梭过去未来
陈错的法相雏形被这股力量一冲击,便像是风中烛火一般摇曳不定。
“这才是这尊古神的真正力量只是散溢出来的些许气势,居然就有这般威力,几乎不亚于我当初第一次眼观长河时,所遇的混乱之念了”
那水雾巨影的三个头颅,张开大嘴,朝陈错咬了过来
那三张大嘴中,居然蕴含着无穷的悔恨、不甘、愤怒等念头,皆为心瘟,尚未临身,就要侵入陈错心田
轰隆
重压临身,但陈错丝毫不惧,他心念一转,耳边涛声越发响亮,这金身铜人的法相雏形的周围,慢慢浮现水光
遥远的世外星空中,河境水界沸腾起来,坐落于此境中央的鲛城内,那座伫立着的神像绽放光芒
刹那间,陈错的法相雏形就和世外河境联系在了一起
“水柔纯净,洗濯污秽”
澎湃而激荡的、汹涌而厚重的大河之力,浩浩荡荡的传递过来,转眼间就在他的法相各处流转,将众多心瘟念头冲刷的支离破碎,洗涤干净
跟着,这河境之力又化作激荡流水,在金身铜人挥舞拳头的时候,自一个个拳头喷涌而出
“水韧不绝,波涛激荡”
轰隆
碰撞声中,整个虚空都隐隐摇晃
那庞大的水雾虚影一下子崩溃开来,但并未消散,而是化作毛毛细雨,朝着法相雏形落下,要渗入其中
陈错见着这一幕,心念一动,庞大的法相雏形瞬间缩小,退去了金身铜人的外表,化作与他的肉身一般模样。
紧接着,他一挥手,澎湃的河境之力从两袖中再次爆发,但这次滚滚水流之力,却是旋转起来,化作旋涡
“水深无底,幽潭寂静”
眼看着那漫天细雨,便要被摄入袖中,这法相雏形深处的小葫芦里,却是忽然震颤起来。
陈错心中一动,只是微微迟疑,便顺势而为,令那葫芦一下子飞出来。
吸
顿时,那充斥了整个虚空的澎湃威压,连同稀稀疏疏的水雾细雨,都被这葫芦一口吞没,点滴不存
四周,再次恢复了寂静,那庞大身影就像是肥皂泡一般幻灭。
只有遥远之处,仿佛虚空边界,能隐约听得阵阵闷雷,但逐渐消弭。
轰轰轰
阵阵雷霆,在虚空中震荡。
“太华山此番若灭,吾那师兄就失了在阳间的最后一点注脚,算是去了一桩隐患。”
昆仑秘境中,长发男子坐于溪水之侧,身前放着一副棋盘,对面坐着一名女衣女子。
女子的身边放着一顶斗笠。
长发男子看着潺潺流水,感受着虚空中的阵阵雷霆,叹了口气:“他虽与我是一般心思,但没有看透所谓师门情谊,被七情六欲所困扰,如果下凡人间,还是要有许多麻烦的。”
说着,他收回目光,将一枚黑子落在盘上。
黑衣女子神色微变,落下一枚白子,口中道:“太华若灭,八宗的其余宗门,说不定会心生他念吧。”
长发男子摇头道:“两家,未必是坏事。”他拿起一枚棋子,但并未放下。
黑衣女子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就道:“二,若能激起其他几家的恐惧,能让许多事进行的更快、更顺利,这和用造化道逼迫道门、放任佛门塑造地上佛国是一样的道理。”
长发男子一边落子,一边道:“自从炼气式微,修真兴起,时间过得太久了,自广成师兄得道,八宗之法渐有不同,发展至今,功法所求不同,自然离心离德”
黑衣女子则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子,道:“但这般放任,就不怕侯景旧事重演当初侯景净世,几乎将凡间宗门的根基动摇,而那位临汝县侯,论崛起的势头,可不比当初的侯景差太华乃是他的师门,若弄巧成拙,这变数怕是要乱了全局”
长发男子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侯景在上古时的前世,也曾是淮水之神。”
黑衣女子一惊,掐指盘算后,才道:“那岂不是说,陈方庆顶替了这尊古神的位格那侯景所立的残道,难道也要落入新主之手这不是更加难治了”
长发男子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陈方庆本是一大变数,命数似乎不在长河之中,便是吾,亦无从测度,等注意到时,他已入了太华门庭。”他拿起一枚棋子。
黑衣女子面露恍然,道:“所以,才令乌山宗的几人前往太华山探查”
她叹息道:“太华秘境年久失修,有许多细密缝隙,连凡间的樵夫、渔夫,都偶尔有人误入其中,不过,到底是吾之师兄所留,想那么容易就找到缝隙潜入其中,无人指点,也是要花费许久时光。”
长发男子笑道:“陈方庆身为南陈宗室,因果牵扯之下,自有周齐的宗室要除他,终南山与北齐牵扯甚深,无需刻意推动,就会有人出手。”
黑衣女子摇了摇头,道:“但他如今已成气候。”
长发男子笑道:“变数之所以是变数,就因无从测算,就算是一意斩杀,到最后也往往弄巧成拙,唯有将这变数,变成定数,方是釜底抽薪。”
“将变数变成定数这是要将其跳脱于三界之外的命格,重新拉入三界之中,落到棋盘之内,才能将这变数消灭。”黑衣女子明白过来:“所以,乌山宗难以成事,终南山也不能如愿。所以陈方庆能成就大河水君、淮地之主”
长发男子眼皮子微抬,道:“陈方庆天赋异禀,前世当有来历,能有今日成就,靠的还是他自己,吾无非是在关键时刻行个方便,或者出言点醒罢了。”
他眼中星辰之光流转,露出几分幽深:“这等人物,只要没有中道陨落,必然强势崛起,本就可以为吾所用,又何必平白树敌”说话间,手中棋子被按在棋盘边角。
黑衣女子叹道:“他现在有了淮地之主的位格,一旦太华覆灭,等于是脱离了山门,命数一下子就清晰了,又落入了你的谋算之中”
长发男子却摇头道:“吾如今所为,无异于与天对弈,每一步都要战战兢兢,每落一子都要殚心竭虑,好在这变数终于是要”
咔嚓
话未说完,边角处刚刚落下的黑子,竟是碎裂开来
长发男子一见此景,不由一怔,而后眼露惊叹之意,最后化作一声幽幽叹息。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总乱吾算,已是这般高看,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可惜,可惜,若在先秦,我定要收他为衣钵传人,可惜,可惜。”
对面的黑衣女子正待开口,结果长发男子长袖一扫,这女子的身影便如同风沙一般散去。
“来。”
跟着,他一招手,身前忽然就多了一个青衣道童。
这童子神色迷茫,待得见得长发男子的模样,眼睛一瞪。
“师师师师祖”祂匆忙行礼,“青峰,见过师祖。”
长发男子却不言语,抬指轻点小童额头,道:“陈方庆的一尊化身正在藏书峰中静坐,你为藏书峰的器灵,可寻机将这套九窍驻神法传授于他。”
“九窍驻神法这岂不是盘古神术返祖妙方”
小童心中惊骇至极,却不敢多言,只是躬身说是。
长发男子再一挥袖,就送走了这青衣小童。跟着,他目光一转,朝着东边看去。
“这天下之势也不能再拖延了,虽还有些不全,但大局抵定,是时候让三家归虚了。”念落,他屈指一弹,一点灵光飞出昆仑,直往周齐交界之地而去
大河之上,战舰破浪急行
旗舰船首,随国公普六茹坚傲然挺立,心中正思量局势。
“此番三路大军伐齐,都是势如破竹,或许真能行灭国之事如此一来,天下三分有其二大周,或许真能一统天下不知,我能从中得到多少权柄富贵”
忽然,一点灵光落下,没入其身。
“行百步者半九十,世间之事,最远的莫过于一步之遥”
“我不甘心啊明明只差一步,只需一步,便可大成”
“唉,一生辛苦,最后为他人嫁衣”
虚空之中,随着水雾巨影散去,陈错以河境之力笼身,耳边再次响起了诸多低语。
低语繁杂,有叹息,有呐喊,有悲鸣,有哀叹,有豪言
与低语之音同来的,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与凄凉,那种毕生所求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的悲哀与凄凉。
一步之遥,咫尺天涯。
“此处”
陈错游目四望,入目的还是无边无际的虚空,但在在他的眼中,却依稀能见得许多残缺之念形成的虚影。
“有历代飞升不成之人的憾念”
“不错”
前方,一个清朗之声传来
“此处,可称为世间与世外的夹缝,本该是一处不该存在的地方,但因颛顼与祖龙两人之故,令修士不得不奋力超脱,于是陨落于一步之遥的修士越来越多,他们的缺憾之念逐渐积累,最终开辟了此处夹缝”
陈错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入目的,居然是一名白衣长袖的男子。
这男子面如白玉,目若朗星,身子袖长,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陈错见得此人,心中不由戒备起来。
方才他放眼周遭,还不见半个人影,突然之间就出来此人,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道友无需如此,”那男子也不过来,遥遥拱手,“在下名为唐公房,乃是汉时人士,亦是求道之人,但修的是外丹之道,根基不稳,虽得飞升,却未能至上界,反而滞留于此。”
说着,他一脸萧索之意。
陈错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人,对其人所言,自然是半点都不信。
唐公房似乎看出了陈错的心思,叹息着道:“道友该是想着,这夹缝之地处处皆是虚无,便是那突破不成、陨落至此的不甘之念,也多数只是残留,连真灵魂魄都半点不存,在下又如何能存身于此其实这夹缝之地,原本并非如此。”
陈错沉默不语,一副任其施为的模样。
唐公房也不召集,笑容如故,伸手指了指那被锁链捆住之人。
“此乃古神天吴,祂本想潜入人间,结果被困于这夹缝之中,渐渐癫狂,几百年来,将不甚误入夹缝,或者飞升失败、为劫所困之人,尽数吞噬,才令此处化作虚无,除了残念之外,空无一物但前些时候,不知是哪位大神通者,用捆神锁封镇此神,无法干涉这世间夹缝,如今一点泄露出来的神力,又被道友击溃,吾方得以现身”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