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的了”
看着焦黑地面与满目疮痍,陈祎眼眸微颤,尤其是看到那废墟之中彷佛焦炭一般的人形,更是心情沉重。
“到底是何人做下这般骇人听闻的恶行盗匪亦或是妖魔”
他这一路走来,前后十几年,一路上见过许多妖魔,但见得更多的,却是人。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妖,但归根结底还是人多过妖,以至于他现在遇到了这等惨剧、碰到了恶棍,已然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人,还是妖了。
“管他是人是妖,都一并打杀了,岂不痛快”
心猿按下遁光,落了下来,看着这一幕,又瞅了瞅远处冲天的火光,察觉到其中盘踞着的、隐而不发的气势,眯起眼睛,咧嘴冷笑:“这等时候,你总不该在阻止俺了吧”
陈祎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做下这般恶行,便是人,那也是魔,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也要给死去之人一个公道的但除此之外,还要搞清楚,其人为何要如此作为这些人”
他的目光扫过废墟中的一道道人形,摇了摇头:“能有这等手段的人,总不至于和这些凡俗之人结仇吧。但无论如何,咱们得加快脚步,能救一个,是一个”说着说着,他迈开步子,毫不犹豫、更不畏惧的前行
呼呼呼
前方,热浪滚滚,热息阵阵,不断吹拂过来,伴随着的,还有那一声声的哀嚎、惨叫
越是往前走,陈祎的步子越快,表情也越发凝重,周围的景象也渐渐从焦黑的废墟,变成了燃烧的屋舍。陈祎则慢慢定住心神,将心中的悲伤、愤怒、不解引导而出,与手上的印诀合而为一
终于,随着一声惨叫,一道浑身燃烧着火焰的身影从边上满是火光的屋子里冲出,陈祎手中的印诀勐然一颤,紧跟着碧玉色的玉带自他身上冲出,刺穿了云层,直入苍穹深处
霎时间,狂风骤起,乌云弥漫
“五风十雨”
一道身影自风云深处走出,昂首挥剑
顿时,风急云怒,雷电交加,倾盆大雨压下了热息狂风,呼呼啦啦的落了下来
滋滋滋
雨滴落入火海,腾腾白雾升腾,转眼弥漫四周
充斥了整个城镇的火焰略微暗澹、收缩,但火焰中的哀嚎之声却有增无减,紧跟着那浓烈的火光中,迸射出刺目的光辉,越发灼热,将城中仅存的些许幸存者笼罩其中,尽数吞噬
下一刻,各处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怎会如此”陈祎勃然色变,“暴雨虽是减了火势,但火灾所造成的影响,竟是半点都不曾减弱”
“这是自然,因为外火能灭,心火难消人之在世,心中总是藏着火的,怒火、窝火、愤火、悲火、无名火,余所燃起的虽是有形之火,但灼烧的却是无形之炎,你这凡尘之雨,就算有古之英灵加持,又怎么能扑得灭人心”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火海深处传出,随即穿着暗金色华服的男子缓步走来。
他身材匀称,气度从容,脸上戴带着一张诡异的鬼面脸谱,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脚步踩在被火焰灼烧后的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传递到陈祎心中,令他通体一寒,而后全身血液似乎都迟滞了几分,心底更是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似乎有一撮火苗在燃烧
啪
正在此时,一个毛茸茸的巴掌,直接拍在陈祎的脑袋上,让他身子一抖,从古怪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旋即便他就明白了缘由,于是一转头,冲心猿露道:“多谢孙兄相助。”
“行了,每次都搞这些虚礼。”心猿摆摆手,一脸嫌弃,而后正色面对来人,“不过,你可要小心了,这厮可不简单”说完,她冲着那人扬声道:“你是什么来路,闹出这般阵势”
“你就是孙猿”那人不答反问,脸谱下面传出阵阵冷笑声,“果然只是一头猢狲,看着也无甚本事”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陈祎身后的白马之上,“今日既然尔等齐聚于此,那余便送尔等一同上路也算是了却了余的心魔”
其人说罢,周遭狂风热浪骤然暴涨
原本被心猿以神通生生驱散的火光,竟在这一刻勐烈回潮,朝着两人一马挤了过来
卡卡卡
顿时,大地崩裂,四方嗡鸣
“切”心猿不屑一顾,手上一晃,便有一根棒子显现,而后延伸开来,被他顺势一扫,便将这逼近的火光尽数湮灭,连带着周遭的屋舍都破碎无数,许多焦黑的身躯漫天飞舞
陈祎见着这一幕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以他这些年来的经验,便也能看得出来,在暴雨落下,火光浓烈之后,这座城镇中便鲜有活人了,即便还存着的,也因浑身焦黑,已是气若游丝,生不如死,若无起死回生的本事,那么这些人便是活着,亦生不如死。
“果然有些手段,难怪能护着这孽种一路西行”那人见着哈哈一笑,“只不过,你纵然神通盖世,一根铁棒能镇住一时一地,又能否能镇得六合八荒”
说话间,他浑身上下忽有一道道血花炸裂、绽放,跟着一股股鲜血从她的体内迸射出来,呼啸冲击,宛如一条条血龙,转眼便显现出千百道血光,每一道的里面皆有一道道人影浮现,透露出古老、尊贵的传承气息,构建出一个个庞大家族的纹路,遍布四方,进而衍生出江山社稷之景
只不过,旁人的血气涌现,乃是阳刚充沛,但此时这一缕缕血光中透露出的,却是阴森冷漠,连那诸多人影也是鬼气森森,宛如百鬼日行
一时间,四面八方,尽是山河之境,鬼气之影,那层层鬼气,凝聚于江山之景各处,似隐隐与天下各处有着共鸣之意
白昼烈火竟化作森森鬼蜮
“他陈方庆断了佛门之根没了佛门镇压,这十几年来,天下各处不知有多少人物崛起今日,便让尔等尝尝,他所酿下的苦果”
话音落下,原本在周围肆虐的凶勐火焰,立刻受到牵引,如投林倦鸟一般朝那江山之境汇聚,化作连绵烽火,点缀四方
“咦”
心猿见此情景竟是一愣,但手上却不停顿,还是将那棒子横扫开来
那棒子之中并无什么神通加持,亦无三花五气之玄妙,便是单纯至极的蛮横、暴力,纯粹而强大
所以,她这么一扫开来,那血光所凝结出来的江山社稷、六合缕缕血色飘散
“这般凶恶还真是名不虚传”那戴着脸谱之人见状,似有几分惊讶,但紧跟着手捏印诀,身上血光越发浓郁
可就在这时。
一道灵光破开虚空,坠落下来,萦绕其耳边。
“你莫非忘了主公的交代此刻还不是暴露之时,你的六合之阵既然被破,还不速速归去”
“哼”那人冷哼一声,瞥了陈祎一眼,眼中满是愤恨,“算尔等运气不过,不会太久了,待那人举起义旗,大劫血光侵染人间,不光他陈方庆倒行逆施之罪要被清算,尔等这些助纣为虐之人的账,也要一并算个清楚”话落,他身上血光回卷,便将其人包裹
“哪里跑”心猿当机立断,一棒子砸了下去,但待得劲风落下,那血光已是凝聚一点,消失无影
“本事不怎么样,口气倒是不小,跑的也挺快”收回铁棒,心猿滴咕着,身后这时传来一个声音
“此人怕是与王朝气运、幽冥阴司都有牵扯,确实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白而壮硕的猪刚鬣扛着钉耙,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但无论他有什么图谋,都逃不出俺的算计,等他再次现身,管叫他有来无回”
“嘁只会说大话”心猿撇了撇嘴,满脸不信,旋即察觉到周遭气氛,朝陈祎看了过去。
陈祎并没有因为那人离去而恼怒,反而看着眼前的一片疮痍而沉默不语。
“这些人到底是命不好。”心猿摇了摇头,“况且这般世道,死了也不见得是坏事。”
陈祎摇了摇头,手捏印诀,一道碧绿光辉冲天而起,几道英灵从中飞出,当空舒展。
几息之后,大雪落下,冰霜凝结,将最后的火光扑灭,将诸多遗骸冰封。
待得做完这些,陈祎深吸一口气,直视前方,道:“走吧,停留于此,也寻不得结果,还是要前进。”
叮
随着一声轻响,虚空中一道窍穴凝结。
“这是第七十七道虚空窍穴了。”
太华秘境之中,重新盘坐闭关的陈错心中一跳。
“算算时日,西行释厄之法也快要了最后关头了,怕是那些蛰伏多年之人,怕是要一一跳出来了,而且所谓的轮转大劫,在长安之战后沉寂了十二年,差不多也要到了完全爆发之时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