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雷霆之怒,落下来却不过如毛毛细雨。
当诸多朝臣离开皇帝视线之时,都忍不住低声窃窃私语,却唯有几个字在舌尖往复:“为何”
为何皇上似乎在意此事,却又轻飘飘的放下。
为何兹事体大,前涉及到镇北王,后又与太子皇后有关,却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练的朝臣们讳莫如深,闻言只回几句:“勿问,勿想。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明白的”
而新来的朝臣们则是一头雾水,反问:“不过一场秋猎,出了这么多事情,皇上竟也不大发雷霆,彻查上下,当真是奇怪。”
唯有中间不上不下的朝臣们,如蜉蝣沉浮其中,放不下此事,又想不明白。
唐婉还靠在封北寒的怀里,亦步亦趋的往外走,余光瞥见弟弟已经被唐玄育身边的人给叫回,当即蹙眉:“王爷,我可能得回去瞧瞧。”
“叫长乐陪着你,正好,本王还有事情要做。”
封北寒慢慢的放开了她,见唐婉一脸淡然,对方才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已,突然低声道,“你已看出皇上的打算了。”
并非疑问,而像是陈述事实。
唐婉敛眸,薄如蝉翼的睫毛轻颤,仿若抖落星光,而她眼底却染上浅淡的笑意。
“云州和封长乐的确来得及时,可那边却藏着除太子之外的另一批将士,及时救下了皇上的性命,而这两日,皇上言语上来回推诿,假意生气,实则并未在乎如何处置,而在于”
她抬起手,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皇上在听。
封北寒勾了勾唇角,看来唐婉已经明白皇上的意思。
封北寒的归来,无异于是一颗石子落入京城的浑水之中,将这一汪本就看不清的浑水搅得愈发看不清,而封驰背后只有文官清流,手下的武将少之甚少。
他想借着崂山之事解决封北寒,不料未果。
此时封北寒再回到京城,封驰只怕知道自己已经错失良机,与其咄咄逼人,倒不如再蛰伏一段时日。
而此次秋猎,封北寒自愿隔离在外,封驰本就无心试探封北寒。
昨日今日,封驰字字句句所言,皆是在说如今手下朝臣,听太子皇后。
只是被试探的人浑然不知。
更不知道唐婉方才出言,看似是在为皇后和太子辩解,实际上,方才所有人之中,唯有唐婉一个人没有推卸责任,更没有偏私,是真正的在为皇帝解决麻烦,于是而后再让封北寒出面求赏赐,皇帝给的自然,更假意被封北寒引去目光,就地将此事了结。
不过,皇后方才贸贸然为太子说话,怕已经是触及了皇帝的逆鳞。
唐婉心里盘算完,再抬头一看,封北寒眼里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当着众人的面俯身而下,为她理好耳侧的发丝:“武骑尉之事,若非是本王读懂你的眼神,怕是云州拿不到这赏赐,婉儿该当好好谢谢本王才是。”
“王爷可别得寸进尺,郡主疗伤一事,我还得全权负责,有来有往,何须再言谢。”
唐婉耳尖发烫的偏过脸,避开了封北寒的触碰,朝着唐家而去。
封北寒倒也不恼,眷恋指尖淡淡的余温,余光却瞥见李沐清正拉着乐诗娴而来,微微一挑眉:“夜里出了大事,你们四处乱走作甚”
“我我听说白虎作乱,还牵连到王爷你,担心才”
乐诗娴支支吾吾的说着,似乎是为之前的事情而感到愧疚,迟疑着不敢凑上前来。
而封北寒却淡然的摩挲过指尖上的余温,淡淡道:“已然无事,时日不早,诗娴你应该回去睡觉,李沐清,你随本王来。”
“嗯。”
李沐清的表情淡淡的,倒是第一次松开了乐诗娴的手,将其交给自己的心腹,听着封北寒的脚步,来到帐篷后的无人处,旁边临着山林。
封北寒没有出声,李沐清却已经从李修满那里听说了不少的事情,眉头紧蹙。
“我本以为,诗娴是因之前得罪王妃之事,而让你生气。方才听修满说来,却发现你们竟是怀疑她的身份”
“守一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有半分怀疑吗”封北寒随之开口。
李沐清眉间的沟壑更深:“我自然是有所怀疑,可那是诗娴,她随着我们在边疆驻守数年,若她当真跟夏国之人有所牵连,那我们边疆岂不是早早”
“夏国三皇子,入我们天启,如入无人之境。”
封北寒冷声点破,眼见李沐清的手臂轻轻颤抖起来,又道,“那夜,婉儿翻墙去见守一,本王就已经足够惊愕,可不料,诗娴不仅一身武功,甚至下死手意欲杀人,身带邪术,背后还有夏国三皇子豢养的巨鹰,这该如何解释”
巨鹰,夏国邪术,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身武功,且还莫名害得守一昏睡那么久。
种种事情都充满了谜团。
而如今这些谜团,都只与乐诗娴一人勾连,的确让人怀疑。
李沐清深吸了一口气:“王爷若如此言之凿凿,为何不直接对诗娴动手”
“她是你和李修满的妹妹,虽无亲缘,却足够亲近,本王不会轻易动手。”封北寒回过身来,从李沐清的身边擦肩而过,“若是你们还想要这妹妹,囚困拘禁,本王都可为你们做笼。”
语毕,封北寒转身离开。
李沐清却死死攥紧了拳头。
封北寒的确杀伐果断,可他也从来对身边亲近之人留有余地,听来,封北寒也不想真的让这几年的妹妹就死身死在京城,却也容不得她作乱半分。
至于囚困拘禁,封北寒倒是做过不少这类事情。
只是那些人的结局,都无一例外的恨封北寒和自己亲眷入骨,最终却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穷尽一生,直至身死。
李修满从山林里走来,告诉李沐清:“哥,王爷给诗娴的自由已经太久了我也是求了王爷很久,王爷才迟迟没有动诗娴,若你我再不做出决定”
“我知道。”
李沐清打断了他的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若诗娴的确叛国,我作为兄长,绝不轻纵。”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