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守夜,一家团圆。
屋外,李裳蹲在矮墙上,神情稍显恍惚。
“家人”
他久久蹲在屋外,一直到屋檐下的丫鬟打起瞌睡,才悄然钻入房中。
屋子内,一大家人,先前亲昵着伴在老者身旁守夜的小不点都已经回房睡觉,留下几个大人,相互间聊着家常。
年纪稍大些的男子,正对老者说话。
“二弟来年就能调去川陵州,以后仕途坦荡,不用担心,倒是三弟,如今已经到了婚娶年纪,还寻不到一家相称的女子。”
被提及此事,堂中最年轻的男子只得无奈道:“大哥别拿我逗趣了”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一位妇人插嘴:“三郎,你若有看中的姑娘,便与我说,大嫂替你操办”
“哎哟,嫂子,你可别瞎操心啦我瞧这城里姑娘,没一个配得上三郎的,要么就是长得不够标致,要么就是家弱势微再说,咱们三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还愁找不到心仪姑娘那些儿狐媚胚子,一个个都往三郎身上凑呢”
这时候,又一名中年美妇说道。
坐在主座上的老者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笑眯眯道:“我看你们也别操心此事,年轻人讲究看对眼,缘分到了自然会成,急什么”
“爹您就放宽心吧”青年男子笑道,“过几天,等我在金陵稳下,我帮弟弟挑选一门好亲事”
这话落地之后,众人纷纷附和。
这时,有疾风袭来,吹得满堂人一个心惊。
烛火灭去,只见堂中站着一道瘦小的身影,那人单手摁着斗笠,背上背着一个长条物件,脸埋在斗笠下瞧不清面容。
“啊”
几个妇人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匍匐在丈夫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什么人敢闯甘府”
最年轻的男子,率先站起,不过一个照面便被蓑衣人摁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老者面颊抽动,眉头皱起问道:“阁下除夕夜来我甘府有何事”
李裳压低斗笠,稍显稚嫩的声音传出:“你们谁是甘碉”
老者站起身,双手作揖道:“老夫便是,不知阁下有何事找老夫”
李裳微微抬头,面色认真道:“十年前,姚家镇的村民带一位老婆婆状告秦家公子奸侮民女,是不是你收的状子”
甘碉闻言怔住片刻,随即面色沉下,并不否认。
“当日确实是老夫受理的案子。”
李裳轻喝一声道:“你作为百姓的父母官,为何与秦家同流合污,联手欺压百姓可怜那女子被秦家公子和奴仆欺辱,愤愤投河,心中冤屈不得报,可怜老婆婆整日流泪哭瞎双眼,可怜姚家镇村民想要父母官伸张公道,却是竹篮打水。”文網
声音稚嫩,却是铿锵有力。
李裳一拍剑匣,身后如孔雀开屏,一柄银色长剑落入手中,持剑瞪视:“这些是也不是”
“是”老者脸色苍白,看着那柄长剑闪烁着银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李裳目露寒光,一字一顿道:“你身为县令,却助纣为虐、包庇恶霸,猪狗不如,今日我特来取你性命。”
话毕,李裳起剑递出,近身直奔老者咽喉。
这时有身影闯入,李裳赶忙调转剑尖,三尺青锋骤然停顿,稳稳落在老者颊侧。
挡在老者身前的,是老者的大儿子。
他脸颊惨白,双腿发软打颤,声音沙哑道:“爹,他说的是真不是”
老者脸色灰暗,颔首道:“秦家权势滔天,爹当时只是一个小县令,如何与人家斗,那时你奶奶重病在床,药石贵重,家中嘴巴多,爹也是没有办法,才收了秦家送的银子”
“爹,您糊涂哇”
甘家的二儿子将身后的美妇护在身后,忍不住喝骂。
老者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李裳退开一步,手中长剑横摆身前,环伺四周,将堂中人收入眼中,这时屋外传来声音,李裳眼眸睁大。
莫非是屋内的动静让屋檐下的几个丫鬟醒了
“不能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李裳暗忖,左手变化为手刀,打算将门外闯入之人敲晕。
突兀的,他听到哭腔,从门口处迎上来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
“阿公、阿爹、阿娘,好黑呀,我好害怕”
李裳浑身一震,瞳眸缩了一下。
身形骤然停顿,磅礴的真气却是带起一阵劲风,将面前的小丫头吹了一个踉跄。
“囡囡”
小女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懵了,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眼眶中豆粒般大小的泪珠啪嗒掉在地上,溅起细碎尘埃。
先前被男人护在身后的美妇人着了魔一般冲向前,将哭闹的女孩抱在怀中。
“阿娘在,囡囡没事,有阿娘在。”
老者涕泪交垂,跪倒在地上,声音沙哑道:“好汉,此事过错皆在我身上啊,与他们无关啊,好汉要杀就杀我一人好了,求您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李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十年前埋下的因,就没想过今日会还果今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十年前那个秦姓公子哥可又曾放了那位女孩生路为虎作伥的时候就该想着今日”
言已至此,李裳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在屋中人惊恐的目光中,一剑将大堂上写有“福德乾坤”的四字牌匾斩成了两半。
老者惶恐至极,看着李裳斩出的银色剑光,心中已然生不出半分反抗。
今日来家中的人,是那仙家
“是我甘家做了亏心事,造了孽,惹得仙师前来降罪。”
“我有罪,是甘家对不起她。”
“是我对不起全家人”
老者声泪俱下,满堂妇人跪伏于地,幽幽痛哭。
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被美妇人强行摁在地上,使劲地给眼前少年磕头,希冀着求来一个饶恕的机会。
李竹酒抬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听着身边磕头声音“咚咚”作响,不由心中自问。
甘碉做错了吗
做错了错在接受秦家的贿赂,将老婆婆递去的状子压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若是换作他坐在高堂上,面对秦家的施压和贿赂是否又能坚守本心呢
一剑杀之固然能够了结因果,但这绝对不是伸张正义
李裳收回手中长剑,神色复杂。
“阿离姐姐,我该怎么做”
这一刻,少年的心彷徨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