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平宁王府正堂
东方长安负手而立,面前跪着的是王府管家胡坪。
东方长安脸色阴沉,嘴唇微微翕动,似是在极力克制着怒火。
他本一直以温润谦和之态示人,可自从从北陆宁州回来后,却始终难以克制脾性,加之老王爷走失的事情一闹,更是让他难复以往的谦谦君子之风。
胡坪显然看出了世子的心态变化,一直谨言慎行,生怕再出现什么纰漏,可昨晚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再次难辞其咎。
东方长安压抑着怒气,沉声道:
“三个大活人,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
胡坪深吸了口气,答道:
“昨夜巡逻的府卫和值守大门的阍吏都没见到那三个人”
东方长安冷笑一声,道:
“哼,你的意思是,他们凭空消失了”
胡坪始终不敢抬头正眼看世子,他从没见过世子像这样责问过下属,自鄢都回到南宣后,世子一直把他当作心腹知己,几乎无话不谈,他也差点忘记了自己和平宁王世子毕竟主仆有别。
他低着头,声音第一次有些发颤,答道:
“也不是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三人之中,有个有个柳州术士。”
“你还记得那个柳州术士我昨晚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个柳州人知道了我所图之事有没有让你寸步不离地看好他”
东方长安的怒意已然克制不住,不过这十分怒意其实只有三分是对胡坪,七分是对自己。
这次他主动袒露心迹实在太过草率,没想到那个柳州人竟然如此警觉,自己不过也只是稍加暗示,他竟然从只言片语中揣摩透了他的谋反之心,还当晚就连夜逃离王府。
胡坪却不知这其中缘由,只知道世子盛怒之下竟比以前的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属下知道属下昨夜疏于防范,铸下大错,请世子责罚”
“责罚你有用吗还不给我去追”
“属下已派出三队人马,分三条通往胤州的大小驿路追击,如有消息,会立即以惊鸿飞雁传书于属下”
“你也往鄢都去,若追不到去找伏先,哪怕是在鄢都,也要将那三人格杀”
东方长安说罢快步走到堂屋的案台前,掀开上面横陈着的一个长匣,探手进去取出一把乌黑的刀,又抬手掷向了胡坪。
胡坪虽然低着头,但那把刀在空中旋转时刀刃和刀鞘摩擦发出的声音,他却是无比的熟悉。
他仍跪在地上,头都没有抬,右手高举,刀稳稳落在了他的掌心。
没有错,是乌丸,刀鞘掩不住乌丸那冰冷的寒意,入手后就从手心一直蔓延到了全身,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源自他祖先的血脉,他仿佛听到了刀灵的怒吼,听到了刀灵在怒斥其不争。
但这一次,他不能再让胡家的刀,在世人面前丢下任何一点颜面。
胡坪双手将乌丸举止头顶,朗声道:
“胡坪拜谢世子,请世子放心,胡坪必不辱使命”
说罢,胡坪起身要走,一名小吏却突然从门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跪在世子面前,报道:
“禀报世子,门外有两个老者求见。”
胡坪一惊,不觉自语道:
“柳州二老怎么可能他们应该至少还要两日才能到南宣啊”
东方长安阴沉着的脸却突然转晴,也没再看胡坪一眼,只是嘴上说道:
“二老乘云驾风,怎可用常人的脚程预估,你先行出发吧,此后我会请二老接应你。”
胡坪也不多言,拱手拜别。
东方长安又朝方才禀报的小吏说道:
“你也下去吧,我亲自去迎。”
当东方长安再见甫正、卫良二人时,只觉百感交集,这柳州硕果仅存的两位天阶术士,他费尽心机从青州的万丈崖请出山,又耗尽心力斡旋于南陆和北陆的各方势力,才让二老能参与到这场颠覆南北天下的惊天之谋。
而此次二老在宁州一统,包括让南北决裂这一系列事件里更是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可甫正和卫良却一直只为了一个目的,让散落天下的那一点柳州后人,重归故土。
东方长安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对二老怀的是愧疚之心,毕竟当年屠灭柳州之事,他的父亲平宁王东方羽安也有参与,柳州五里湖旁,那坑埋柳州万千尸骨的万人坑,就是当年东方羽安所率的平野部所挖的。
二老站在东方长安面前,仍只是那副超然于世间的神态,那是修行到几近仙班的人才有的姿态。
可东方长安猛地发现,卫良身躯右侧的袍袖中空空荡荡,随风而扬,他不禁近前一步,扶起那只空袖,惊问道:
“先生,这是”
卫良报之以笑,淡淡说了句:
“无妨,世子不必担心。”
东方长安连忙将二老引入府内,他做梦也没想到,此行宁州,竟让这柳州二老付出了断臂这样惨重的代价,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在宁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他所愿,柳州二老也将其所为,所见尽数告知了东方长安,也把铁勒荣列愿意继续履行谋定之事的承诺一并告知,但当说到最后在圭湳与银甲卫的一战时,二老却似有难言之隐,在东方长安的一再追问之下,甫正才说道:
“若不是卫良在雷州得到了仙踪法器降世冥王旗,我们很可能功亏一篑,武帝派往宁州的一千银甲中,那个我们也不能匹敌的柳州术士,可能是柳州千百年才会出现一个的神使”
“神使”
“是,神使拥有即便突破天阶的术士都无法企及的力量,每一位神使的出现,都会搅动天下的风云。”
“搅动天下的风云”东方长安喃喃重复道。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慌忙起身问道:
“两位先生,我曾在去往宁州的海船上遇到一个柳州人,此人身怀奇技,不仅轻松击败祭出刀灵的胡坪,甚至能与传说中的神造之物涯海大蜃相抗,将全船人从蜃渊中救出。我们本以为他与那大蜃同归于尽,没想到他自己竟然也会安然无恙,前几日他就在我府中”
“他施出术法时,全身紫光萦绕,如天神临世”
甫正和卫良闻言,枯槁面容上唯一还有神采的两对眸子,闪出一丝惊讶之色,旋即二人对视一眼,又望向东方长安,意味深长地朝他点了点头。
东方长安双目无神地一屁股跌坐下来。
原来那三个人都是从宁州而来,楚回就是那个在宁州差点破坏他们全盘计划的柳州术士。
他忽然又想到,在宁州事变前,有个神秘的柳州术士在无量城为武帝破了星君天临之阵,想必也定然是他。
东方长安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怪自己怎么会悟得这么晚,看来楚回三人去鄢都,定是要去面见武帝啊
不行如今大事未成,诸多事情还尚在准备之中,决不能让楚回带着自己的秘密去面见武帝
东方长安当即起身向二老拜道:
“两位先生,恕小王无礼,但实在是情势所迫,万不得已,还是请两位先生能将那个柳州人解决掉,他已经知道我们太多秘密此刻他就在前往鄢都的路上不管他是神使还是神棍,一定不能让他们活着到达阳阙宫”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