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还是不签,就两个选择,似乎也挺容易选的。
屋里静默下来好一阵子。
才有人先出了声,“七哥,那姑娘真的愿意雇我们做工不是骗我们”
黄七用宋秋回的那句话回他,“我们又有什么值得她骗的呢”
板凳嘀咕:“也不一定啊以前我可听人说过的,有人专门诓了人去关起来没日没夜的做苦力,想跑都跑不掉呢。还有,那些个勾栏窑台,也多得是哄骗良家妇女去接客的勾当。”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咱们这样的名声,怎么会有人巴巴上门来要雇我们做工呢还要签工契,这契一签,咱们就是被骗了也逃不掉了。”
这话倒是也有道理。
他们之中,这么些女孩呢,要是落到了那勾栏窑台里,这辈子就毁了。
便有人道:“应该不会吧我看着那姑娘不像是坏人。”
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要是失去了,那他们可得后悔这辈子。
他们找了这么多工,可别人一听他们是镇东慈幼堂的,就不肯雇用他们。
有一次棉花去饭馆里应聘洗碗的杂工,故意瞒下了身份,却只做了几天,就被一个客人给点破了,那饭馆老板当即就说什么也不肯用棉花了,任棉花哭着求都不行,把她赶走不说,白做几天工钱也不给她。
这镇上的人防着他们呢,不会有人愿意雇他们的。
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他们也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走远一点,或许没人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晦气的名声,就肯雇他们了呢
可离开了阳平镇,天大地大,他们这么多人呢,还有十几个年幼的娃娃,真的能活下去吗
出门不易,万一其他地方排外,也不肯用不是本地的人呢
在阳平镇这里,好歹他们还有处容身之所,有个家,不至于流落街头。
所以这也是他们过得艰难也一直没有起意离开这里的原因。
归根究底,下不了决心啊。
但现下,有个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必须得下定决心才行。
六子刚才一直在正屋听着的,他这会儿也通通彻彻的想清楚了,见其他人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选,他默了默,站了出来。
“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吧,咱们现在没钱没粮,一无所有,吃一顿饿两天,这样的日子也没个头,真要有选择,我也不想当贼偷,扒人钱袋,板凳你们也不想沿街乞讨被人赶来赶去的吧咱们有的是力气,也不怕吃苦,能堂堂正正的靠自己的力气来挣钱养活自己,谁想做这见不得光的下九流勾当讨人嫌呢”
他咬咬牙,看向众人,“咱们就赌一把赌赢了咱们就有生计了就能堂堂正正靠自己活下去了”
“我不信,老天爷真那么狠心,还能叫咱们更惨”
他说罢,想了好久的木头也接了话,“我想让猫儿活下去,真能挣着工钱给她买药买吃穿,我愿意签十年的工契”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做出决定似乎也不那么困难了。
当下七嘴八舌的,全是附和的声音。
“六子哥说的对,咱们就赌一把”
“我不想再当要饭的,也不想将来我的孩子还要跟着我当要饭的”
“就是都到这个份上了,咱还怕啥咱们签不怕”
“”
“没错咱们就赌一把赌赢了咱们也堂堂正正做个人,赌输了赌输了大不了就是早点见阎王,十条好汉说不得下辈子,老天爷怜惜,就赐我一双疼我的爹娘,给我一个安稳的家呢”
嚷嚷间,情绪还激昂起来,有人哭了起来,起了头,便不可收拾。
十来个少女都哭得泣不成声,少年们也都红了眼眶,落下泪来,又赶紧抬着袖子倔强的抹去。
他们哭他们的坎坷,哭他们的不易,哭他们的艰难。
活着已经这么难了,老天爷真的忍心再哄骗他们吗
应该不会的。
他们赌了
黄七压下了心里的酸楚,掷地有声道:“好咱们签了”
就是这一句好,给整个大院儿的人崭新的人生画上了一个美好的起点。
很多很多年之后,他们想起今日,仍旧热血沸腾,仍旧庆幸他们做下了这改变了他们一生的决定。
这一晚,除了年幼的捱不住之外,黄七这些大的,都一夜没睡。
他们紧张又期待的等着天明。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又难熬的,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东边展露了一缕微光,黎明破晓而来。
晨曦散开,清早的第一抹阳光准确无误的打在了正屋的檐角上。
眼睛干涩得很的六子到院里打了一桶水,呼噜呼噜的洗了一把脸,又捧着喝了一大口。
起身甩了甩满脸的水珠子,双手在身上一擦,大步往院门口走去。
“我开门瞧瞧”
他等不及了。
其他人等了一夜,也等不及了。
破旧的大门缓缓打开,六子朝巷子的尽头张望着。
大清早的巷道,提着篮子去买菜的妇人,赶着出门上工的男人,蹦蹦跳跳要去学堂的孩童,弓着腰出门溜达散步的老人,热闹得不行。
但没看到昨儿的姑娘几人。
六子有些紧张起来,那姑娘,今儿会来吗
昨儿的一切,莫不然是他们的一场黄粱美梦呢
“来了吗来了吗”小姑娘棉花小跑着过来。
不等六子回答,往巷道看去,不见人,也是一叹,“天已经大亮了,六子哥,那姑娘是说的今儿早上来吗是不是说的上午啊”
早上和上午还是有区别的。
六子摇头,“那姑娘说的就是早上。”
“会来的。”他安慰棉花,也是安慰自己。
话音落,他便看到了巷道口缓缓使进来的一辆马车,顿时眼睛一亮。
这马车,应该是的吧
眼看着那马车一路不停朝里头来,近了,近了,就到慈幼堂了,一直没停呢。
六子欣喜起来,连忙回身往院里跑,“七哥,那姑娘来了”
马车停到了慈幼堂门口,宋秋掀了车帘就看到打开的门,顿时笑了笑。
下了车便见黄七为首的一众人迎了出来,她心里登即松了一口气。
妥了
刚才特意去买的纸笔这些,没白买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