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心性坚韧,心中自有自己的道,既如此,贫僧也不便多言。”渡晦念了句佛语。
符子栖挑挑眉,没抓着这点说事。
“对了,你知道我收了个小徒弟吗”符子栖道。
她身边没什么长辈,渡晦虽然是个大和尚,还总是无聊透顶,但她还是经常到他这来找他,一开始只是为了问出来她的死期,但渡晦怎么都不肯说,她后来也就懒得问了,只是偶尔会跑来分享一下她遇到的新鲜事。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渡晦也从来没赶过她。
渡晦抬了抬眼睛,眉眼平和,看向符子栖。
符子栖笑道,“嘿嘿,就知道你还没听说。我的小徒弟才七岁呢,就是那个小太子,我看他还挺可怜的,又和我有缘,就把他收作弟子了。下次我有时间再带那小孩来找你玩”
渡晦脸上含着淡笑,他也不问为什么王宫之中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和“可怜”二字扯上关系,只是笑了笑,“有缘的话,会见到的。”
符子栖都习惯渡晦这说话的调调了。
她笑了下,然后又换了副神情,意味不明的,“昨日,我母亲来找我了。”
“嫣然也十五岁了,母亲让我为她和丞相府牵线。”
其实这本没什么。
但是,她是国师,国师一向不理朝堂之事。她母亲却要她去和丞相府联系。若是王上有心,未免不会忌惮于她。
她的母亲似乎从未为她考虑过半分,因为她和嫣然是双胎出生,因为她一出生就是命定的国师,因为嫣然天赋不佳又体弱,所以母亲理所当然的,从未为她考虑过。
符子栖此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有时间,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洒脱。
渡晦静静听着她说话,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符子栖也习惯了。
她只是和渡晦说说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就像一个树洞一样。而渡晦的风格也不会让他自己在背后说人是非。
符子栖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
渡晦一直都是静静地听着,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符子栖又在万法寺待了一天才离开。
夜幕将临,符子栖才告辞。
符子栖走时,渡晦起身送了她一段,回到禅房。
檀溪立于渡晦面前,面对着渡晦,他心中有一些紧张,这情绪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法慧的。
渡晦看着尚且年轻甚至可以说稚嫩的弟子,叹了口气,念了一句佛语。
“法慧,你的心,乱了。”
檀溪抬头,愣了愣,“师父。”
渡晦却并未多说,他只叹了句,“让你遇见她,不知是缘还是劫啊”
檀溪怔怔地看着渡晦,胸腔中似乎涌动着什么难言的情愫。
此后,檀溪经常可以见到符子栖。
渡晦上次说他的心乱了,可他却并没有强硬地要求檀溪如何,有时候符子栖来找他,还是毫无芥蒂地将他带在身侧。
檀溪每日在寺中修行,把万法寺的佛子当得好好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五年。
檀溪也知道了挺多事情。
比如符子栖正是现任的国师,比如符子栖在民间的威望一日胜过一日,又比如符子栖出生时为她批命的正是他的师父渡晦
檀溪还见到了太子殿下。
这位小太子被符子栖收作弟子时不过七岁,符子栖带他来万法寺玩了一次,那时他也才八岁。
檀溪见到太子时,心中便升起了些许异样。
太子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其实十分瘦弱,后来被符子栖养了一年,长了一点肉,可是看上去还是很瘦弱,不仅瘦弱,还矮小,八岁的小太子看上去最多六岁。
檀溪这才明白,当初符子栖说道太子时用了“可怜”两个字是为什么。
但看着小太子,他总觉得有些一些熟悉。但这熟悉感出自何处又说不出来。
渐渐听符子栖和渡晦说话次数多了,檀溪也逐渐拼凑出了符子栖的处境。
她是国师,受万民尊崇,却活得并不开心。
檀溪看到了她的迷茫,看到了她的艰难,看到了她的无奈。
慢慢的,他见符子栖的次数多了,符子栖也和他熟了,有时候还会问起他。
檀溪心中窃喜,可又明白,作为佛门佛子,她这丝丝窃喜,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这是檀溪来到这里的第五年。
永和年间,琼州大疫,不到十日,琼州百姓已经死了五成,情况不容乐观。
符子栖又来了。
渡晦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今日的到来。
他们还是在禅房。
符子栖的脸色有些差,看起来有些疲惫。
“这是符家宗族送来的信。”符子栖放在案桌上。
渡晦并没有看信,而是看着符子栖,“施主是如何打算的”
符子栖笑了下,这笑容带着酸楚与无奈。
“琼州大疫,米粮甚至是药材,都被层层克扣,到达百姓手里的不足十一。这种时候,王上却下令封城,只为了不让瘟疫蔓延到京畿,伤害到这些王公贵族。”
符子栖闭了闭眼,“符家宗族给我的信里写,让我稳坐观星台,不要插手此事”
“琼州那么多百姓的性命,竟就被他们拿来当做权力倾轧的棋子”符子栖轻声,“渡晦,我不懂。”
渡晦闭眼,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叹息,“世情如此。”
符子栖问,“法师,你觉得,我该去吗”
这是符子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喊他“法师”。
渡晦睁开眼,看着符子栖,片刻,“施主心中已有决断。顺心而为,即可。”
“顺心而为”符子栖思绪游离片刻,随即一笑,她摇摇头,“我知道了。”
其实,她心中早就已经做好的决定。
她起身,将信件扔进了暖炉里,看着它被焚烧成灰。
她笑起,仿若檀溪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肆意骄傲的红衣少女。
“渡晦,你为我批命时说过我命定早亡,那你能算出来,我此时离开王城,会死吗”
檀溪愕然抬头。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命定早亡什么意思
渡晦看着符子栖,并没有说话。
符子栖笑了下,“罢了罢了,我还说借着这次能哄你说漏嘴呢。”
她转身,抬起手随意挥了挥,“我走了”
背影潇洒且恣意。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