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绘月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银霄的屋子。
但是无论她如何看,都没有看到打斗和挣扎的痕迹,院子里湿漉漉的,若是有人进去,一定会留下脚印,但是倒座房廊下很干净。
隔着一扇门,她甚至能听到谭然睡得十分安稳的鼾声。
虽然没有打斗的痕迹,可银霄没有出现,那就是不在,他去哪里了
她疑虑丛生,心慢慢往下沉,尤其怀疑眼前的张旭樘,
“你在害怕”张旭樘似笑非笑,“你应该害怕,因为晋王分身乏术,在前朝忙着吞噬三司,更改税制,私底下忙着排除异己,手下人伤的伤,死的死,躲的躲,藏的藏,还有人要在外奔走,因此没有人能来救你,晋王和你,都以为你的护院能保护你,却没想到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宋绘月坐下,面不改色:“是,王爷很忙,因为忙着你们张家的大事。”
张旭樘一愣,随即想起来“大事”,脸色微微一变,和宋绘月互相伤害:“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护院来历你在身边豢养了一个什么样的魔鬼随时可以反噬你,杀伤你,让你们一家人尸骨无存。”
“我不在乎他的来历,”宋绘月满不在乎的道,“不管他是恶鬼堆里来的,还是野兽养出来的,无论他是人是鬼,是好是坏,他都是我的弟弟。”
随后她龇牙咧嘴的一笑:“你很羡慕吧,因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人这样爱你。”
张旭樘当场变了脸色,目光阴沉,恶狠狠剜了一眼宋绘月。
他活了二十来年,没有人这样不计一切的爱他,所以他对家人也爱的勉强。
不像宋绘月爱银霄,总是随身携带,银霄跟着宋绘月到处乱飞,已经快要成为宋绘月的影子。
因为宋绘月言语似刀,扎的他过于心痛,他干脆面无表情起来,对老卫道:“给我换把椅子。”
这条矮凳没有靠背,脚伸不直,手也无处安放,就连背都只能不舒服地直挺着,之前还能忍受,在宋绘月恶语相向之后,他便无法忍受了。文網
院子里没有交椅,老卫便径直进了杂房,从里面搬出来一把椅子。
门一开,张旭樘一眼就看到里面放着个大白瓷瓶,里面吊着许多竹蜻蜓、竹蚱蜢,还有一根黝黑发亮的鸡毛掸子,立刻伸手一指:“搬过来。”
大白瓷瓶搬了过来,他冷冷看了几眼,又撒气似的将廊下的画眉鸟也逗弄醒来,揪住翅膀,硬生生从上面揪下来一根羽毛。
画眉鸟又痛又气,在笼子里喳喳直叫,翅膀扑腾的几乎要原地起飞,叫声尖锐凄厉,刺破天幕。
画眉鸟的尖叫让他感到了快乐,他越发的要将宋家搅的鸡犬不宁。
他不仅要动,还要吃。
老卫从厨房里搬出来八仙桌,再将厨房里能吃的东西通通运送到桌上,开了一坛金华酒,取出一个干净的酒盏,筛上一盏,甚至还点起油灯,方便张旭樘看菜。
张旭樘浅尝一口酒,夹了一筷子羊头签吃了,又夹起一筷子鸡丝签,停在半空,喝了口酒,将鸡丝签塞进嘴里。
放下筷子,他对着画眉鸟吹了个口哨,画眉鸟已经让他气的昏了头,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宛若死物。
于是他将笼子丢到积水里,看向宋绘月:“你怎么穿的这么丑”
一边吃,一边喝,一边逗鸟,一边打量宋绘月的穿着,他一个人,就能让这个小小院落充斥满了他的声音和气息。
凡他所到之处,全都会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让所有人都在他的痕迹里挣扎痛苦。
宋绘月身上的豆青色纱衫已经旧了,然而穿着舒服,每一根丝线都柔软包容,她也不觉丑陋,因此对张旭樘的话置之不理。
而林姨娘将脸贴在窗户上,已经惊没了半条命。
张旭樘的动静,响彻了小小宋家,宋太太和林姨娘睡觉浅,全都惊醒过来,只有元元和谭然,了无心事,雷打不动的睡。
林姨娘醒来之后,立刻赤脚下床,脚指头绊在床脚,痛的她眼泪直流,她咬牙忍住了痛呼,贴在了窗户上,一见到张旭樘,便吓得魂飞魄散。
张旭樘的所作所为,她梦里都怕,若是白天见了他,她还有胆量骂声两句,可若是晚上见了他,那就和见到恶魔无异。
难道他又是来杀人的
他说大娘子穿的丑陋,难道是想让大娘子死的漂亮一点
林姨娘越想越害怕,惊恐地将拳头塞进嘴里,堵住自己越来越乱的呼吸声。
而宋太太站在正房窗后,没有点灯,只是紧紧盯着院子里的人。
她脚尖朝向门口,随时准备冲出去,但是她看到了宋绘月冲着正房微微地摇头,只能停下脚步。
不能添乱。
人虽然在屋子里,她的眼睛却一直紧张地看着张旭樘张旭樘面上带着笑,单眼皮薄薄的,几乎要包裹不住他眼中的坏。
而宋绘月见张旭樘连吃带喝地审视她,便笑了一下:“我丑陋不丑陋,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丑陋,是衣裳不好看,”张旭樘吃着莲花鸭,在桌上吐了许多细细碎碎的骨头,“我想让你穿的好看。”
“不必,我看你的衣裳倒是漂亮,人也漂亮,只可惜把皮囊剥开,里面是蛆做的骨肉。”
张旭樘又看了宋绘月一眼。
不知为何,他坐在宋绘月家里,总感觉食欲很好,好像这些东西有多好吃似的,可真吃进嘴里了,也只有那个味道,还是不如自己家里的厨子。
虽然味道不好,他却还是停不下来的吃,因为这些东西滋养了宋绘月的血肉,是宋绘月眼睛里流动的光,他吃的不是食物,而是宋绘月的一部分。
这让他感觉很有趣,也有了胃口。
小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张旭樘“噗噗噗”往外吐鸭骨头的声音,等他啃完小半只莲花鸭,他才停手:“我一直想和你这样吃顿饭,或者喝杯茶,但是每一次你都要折磨我。”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越发温和了:“其实你弟弟宋清辉,我很喜欢他,对他也很好,你真不应该强行把他带走,要不是你带走他,他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宋绘月垂下眼帘,低着头冷峻一笑。
“其实你和我一样,”张旭樘又道:“凡我所爱的,都是我的。”
宋绘月轻轻摇了头:“不一样。”
剩下的话,她不说给张旭樘听,只在心里道:“凡是我的,都是我要护佑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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