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动了,一跃而起,落在屋顶上,又将剑挂在腰上。
任谁也没有想到路小佳竟然会临阵脱逃。
所有人都呆住了,杜傲也呆住了。
杜傲身子还是直挺挺坐在马背上,却已不像是一口出鞘的剑。纵然还像是一口剑,可这口剑已藏在剑鞘中,没有一丁点锋芒了。
杜傲苦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路小佳道:“不出手的意思。”
杜傲道:“你以逸待劳,我风尘仆仆,这本是极好杀我的机会,你为何不出手”
路小佳取出一把花生,剥开,然后将花生高高抛起,用嘴接下。
花生抛得高,他也接得住。
他似乎已完全忘记有一个强敌虎视眈眈。
但他的话却没有忘记。
路小佳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你。”
杜傲道:“你却没有出手。”
路小佳道:“我没有出手,只因为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杀你。”
杜傲冷笑道:“这世上有绝对把握的事”
路小佳道:“或许没有,但一个杀人的人总是不希望自己被杀的,所以我会找一个更有把握的时候杀你。”
路小佳剥花生,抛花生,吃花生可一点也不耽误与杜傲说话,而且每一句话都说的非常清楚清晰,如果不去看,根本感受不到他在吃东西。
仅这一份本事,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路小佳的话一向不多,可今天的话却不少。他竟然作出了继续的补充:“现在对你出手,虽然有很大的机会杀你,但绝不是最大的机会,我知道这个小镇上有不少人想要杀你,我也知道很快会来不少想杀你的人。”
杜傲冷笑道:所以你想先等我和他们厮杀之后,再来捡便宜
路小佳慢慢吃掉最后一颗花生,慢慢道:“我杀人讲究万无一失,或许他们在没有杀你之前,我便已出手杀你,只要这是万无一失的机会。”
杜傲的手已握住了剑柄,冷笑道:只可惜你忘记了一件事,我既然知道你要杀我,我又怎么会放过你。
路小佳已在笑。
笑其实是回答。
路小佳的回答是:我现在虽然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
这句话没错,一点也没错。
破风声响起,暗器已向杜傲射了过来。
发出暗器的正是路小佳。
寒光一闪,杜傲的剑已出鞘。
叮叮叮
仅这一剑,就将漫天暗器拦了下来。
暗器竟然只是一堆花生壳。
路小佳仍旧站在屋顶上,负手而立,冷漠的脸上居然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似乎在嘲讽杜傲的愚昧。
他本应该进攻的,可没有。本可以逃走的,也没有。
他在看戏,站在屋顶上看戏。
又有什么戏可以看呢
路小佳的笑容出现的很快,可刚出现就消失了。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杜傲的后面居然倒下了一个人。
这人不是长街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刚才虽然在长街,却没有人瞧见的人。
他藏在路小佳洗澡的浴桶底座的夹层中,没有人知道他在。
他一直藏着,一直等着给杜傲一击。
路小佳一出手,他就知道机会来了,所以悄悄冲了出来,如一阵风一般的向杜傲冲了过去,将匕首狠狠捅向杜傲后背上的要害处。
他的一切动作都是无声的。
他出手一向无声,所以许多人纵然死也不知道是如何死的,是什么人杀的。
他本以为这一次必然成功,却不想还是失败了。
他低下头,看见胸口的血洞。
他倒下了,到死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到死也不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快的剑。
路小佳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因为他也没有想到杜傲的剑如此可怕。
路小佳长长吐了口气道:“你早就知道他躲在浴桶下的夹层中埋伏杀你”
杜傲道:“不知道。”剑又回到鞘中,回到马鞍上。
路小佳道:“可你不但避开了他的致命杀手,而且杀了他。”
杜傲道:“因为我是个小心的人。”
路小佳道:“你一直防备有人在背后对你偷袭”
杜傲道:“我这样的人在江湖上行走,必须比寻常人要小心一些。”
这是实话。
杜傲是薛衣人的弟子,当年薛衣人得罪太多的人了,那些人不敢找薛衣人的麻烦,却会找杜傲的麻烦。杜傲必须小心。
路小佳盯着杜傲看了好半晌,忽然道:“他不是我的人。”
杜傲的语气还是很平静:我知道。
路小佳道:“他付我五千两银子,只是想躲在我的浴桶下面,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杜傲也同意:“如果有人付我五千两银子,我也愿意这么做。”
路小佳叹息道:我本想看他如何杀了你,却不想是你杀了他。
杜傲冷冷道:“你只是想看”
路小佳道:“当然只是看,他如果重创了你,我就杀,他若不能,我就走。”
路小佳说道最后一个走字,果然就走了。
他仿佛长街上卷过的一阵黄沙,忽然就走了。
杜傲却不想路小佳这么走,眼中闪过一道利芒,手中射出三道青光,向路小佳打了过去,打向路小佳的三个难以闪避的要害。
路小佳的轻功快,可射出来的暗器更快,眨眼打至。
这种情况下,无论什么人都避不开。
路小佳也不能。
可路小佳没有死,因为他有剑。
长剑在身前划过一道非常奇特的弧线,三枚暗器全部击落,路小佳已更快的速度掠了出去,他从一条长街掠到了另一条长街,走进了小巷中。
没有人能追得上他,杜傲也不能。
杜傲还是直挺挺坐在马背上,却低下头,瞧着被杜傲打落的暗器。
杜傲一向不喜欢用暗器,这地上的暗器也不是真正的暗器,只是三枚铜钱而已。
只是三枚铜钱已变成了六个。
路小佳一剑竟然将三枚铜钱分成两半,而且每一个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形状、大小、重量。
好快的剑,好可怕的剑
杜傲也不得不承认,路小佳的确是个可怕的剑手,可怕的对手。
一个路小佳就已很难对付了,这个小镇又有多少难对付的人呢
杜傲收回了视线,马儿在长街上走过,消失在黄沙之中,也淹没在了黄沙中。
他最终停了下来,还是在长街上停了下来。
停在挂着灯笼的门前。
灯笼是刚挂上去的。
灯笼一挂上,代表一件事,这里已准备营业做生意了。
杜傲翻身下马,推开这扇窄门,走了进去。
他走进去时,已在等人。
等着一些该来且一定会来的人。
那些人就要来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