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梦男”的人脸往下方一跃,落到了水晶大吊灯上,金属链条剧烈地摆动起来,扭曲的阴影在交响大厅四周墙壁上极速游走。
此时法比安早已走到了那位敲击“搏动之瓢”的女子身旁,他掏出一本装饰有金银嵌丝的笔记本,再抽开一支钢笔,翻到空无的一页,对着天花板上的人脸开始构图描线。
就像,速写写生一样。
随着乐曲的持续演奏,随着大厅各处的黑色液体往舞台蠕动,随着法比安线条的勾勒,随着“搏动之瓢”的持续敲击指挥台上已经被劈开的塞西尔躯体悬浮起来,一路腐液滴落,飘向了众人头顶上的吊灯。
那些断裂的肢体、头颅和腹腔,就那么畸形地拼接到了巨大人脸上,头颅钻到了其鼻孔处,四肢连着夸张拉伸的嘴唇,几块躯体随意地嵌进了“梦男”的脸里。
巨大扭曲人脸背后喷涌出黑色的粘液,如蜘蛛结网一般,缠绕上了交响大厅的几盏水晶吊灯。
然后这张“梦男”人脸猛地一个蓄力,将几根粗大的黑色黏液拽得老长,朝重伤倒地,不省人事的施特尼凯校长猛然冲去
“你破坏了我的首演”
塞西尔尖锐地嚎叫震得人耳膜欲裂。
眼看施特尼凯校长就要命丧当场,可黑色人脸冲至半空时,似乎突然被一股奇大无比,又截然相反的力道给拽住,硬生生往后绷了一截
黑色的汁液被挤得四处洒落,被几束粘液拖拽的水晶吊灯剧烈摇晃,整个交响大厅阴影振荡,看得人天旋地转。
“卡洛恩”倒地的赫胥黎和古尔德扭头远远望向了一楼入口的地方。
苍白色光幕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范宁持着指挥棒站在那里,同之前在广场上演出一样。
随着他的跨入,另外几处通道的胶质光幕也被分割,几百号学生争先恐后地欲往外涌。
“你们维持好学生的秩序,然后暂时不要进来。”范宁交代好另外那几位应是学派会员的有知者,其中包括音乐学院许茨副院长,化工学院格拉海姆院长,还有两位不熟悉。
连舞台上施特尼凯和古尔德两位高位阶,赫胥黎一位中位阶现在都奄奄一息,这些会员掺和进来就是找死。
而且范宁现在很忌惮,他们中间会不会还有浑水摸鱼的存在,不如全部支开。
他此前一直在广场某处角落,消化着关于“钥”的隐知。
约是在这边进行到第二乐章末尾的时刻,他察觉到了那些与自己仍在共鸣的灵体的异样要知道塞西尔音乐会上的听众,之前几乎全部都听过广场上的第一交响曲
于是范宁赶了过来,为谨慎起见,没有带希兰和琼。
因为他隐隐约约预感事态十分严重,带上她们极为危险且无用。
此刻踏进交响大厅,范宁的灵觉顷刻间已将各处的异质光影尽收眼底。
响彻大厅的怪异交响曲,空气中各色耀质精华升腾的违和感,疑似“搏动之瓢”的铜锣形状的打击乐器,指挥台上的污迹与残渣,与塞西尔嗓音神似的嚎叫还有,生长在几栈水晶吊灯上的巨大“梦男”人脸。
目睹这一切的时候,范宁终于明白了
「音乐演奏或是一种仪式」
“卡洛恩范宁”舞台上,捧着笔记本“写生”的法比安也惊讶望去。
“这个人就是杀死了经纪人的门捷列夫”仍在操控搏动之瓢的女子问向法比安。
“就是他。”
“调香师”范宁回忆起了聚会上各个熟悉的声音。
他遥望着那个女子,一步步地走下向舞台延伸的台阶。
“所以你们两位实际上是调和学派的人,那么西尔维娅又是谁呢”
“咳咳”古尔德院长又呛出了一大口鲜血,他支撑着自己缓缓站立起来,“卡洛恩,你快走吧,你抗衡不了的。”
“嗒嗒”范宁面色凝然,仍在一步步走下台阶。
这位钢琴家的目光有些焦急:“我刚刚听了你的第一交响曲,你的艺术生涯才刚刚开始,没必要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拼死在这里。”
撑坐于地面的赫胥黎此时也是如此劝道:“学院没有值得你这样拼命的理由,回去吧,卡洛恩。”
范宁摇摇头:“学校形势一度失控,我理解其苦衷,罗伊小姐就安东老师的事情给我提供了关键的线索,后又让步于我,首演又再次帮助于我,该杀的经纪人,我也杀了说到底是你们这三个月过于陷入被动,才导致对今天的局面缺乏足够的准备,我没有置身事外,放任幻人出去祸害同学们的道理,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冷视着那两人:“安东老师的事情,光死一个经纪人,是不够的”
听到这里法比安一声冷笑:“范宁,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会选择来到这个音乐会现场,没想到你自己来送死了”
赫胥黎听到这里恨声而道:“法比安,你这个博洛尼亚学派的叛徒,亏得施特尼凯先生之前对你重用提拔”
“校长先生,我们追索的只有真理,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先辈的教导,忘了画中之泉指引我们的道路”
法比安加速了手中钢笔的勾勒速度,挂在吊灯上的“梦男”塞西尔又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牵扯几根恶臭的粘液朝范宁弹射了过来。
“他们似乎通过塞西尔的肉体,控制住了这个秘仪造出的幻人,或在这里名为梦男的移涌生物”
范宁脑海里猜测一闪而过,手中指挥棒朝前轻点。
冲撞而来的“梦男”巨脸和另外一股无形之力互相拉扯,僵持在了半空中。
目前除开死亡和逃跑的,在场神智模糊的听众仍有千余名,他们几乎全部和范宁保持了灵体的共鸣。
而“梦男”的诞生,也是基于塞西尔的交响曲,以及此前的群体记忆对这些听众的影响
此时千余名听众一端受到了“梦男”影响,另一端的灵感丝线又被范宁所牵引,双方展开了消耗剧烈的拉锯战。
僵持期间,范宁神情严峻,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
比谁的灵感更充沛,谁的交响曲对这些听众造成的影响更深吗
他的星灵体突然映射出某些超验的念头或情绪,并顺着灵感的嗡鸣,传递给了上千余名听众。那是曾经由七名圆号手登高吹出的,d大调第一交响曲第四乐章的“圣咏动机”
节奏方正,听感明朗,落落大方,象征神性与净化的“圣咏动机”
范宁双目已近白炽,一个图伦加利亚语单词,从他嘴里低沉地吐出:
“净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