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贺天元就跟顾小蓉一起离开了公司,顺便叫来了刘凯旋,在秦淮左跟熊大山的家里吃了一顿饭。
凉菜从外面买的,热菜从楼下端的,为的就是一个私密。
一帮人围着桌子,贺天元将眼下的情况跟众人一五一十地说了。
“什么”
“他敢我屮他大爷臭不要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凯旋跟顾小蓉也见过,此刻也都顾不上寒暄,如出一辙地一脸震惊,继而愤慨,然后无力。
贺天元摆了摆手,“叫大家来,是想琢磨个对策的。但确实,这个对策不是拍脑袋能一下子想出来的,今天也不用着急,不过,我们首先要达成一个一致。”
他的目光从刘凯旋跟顾小蓉脸上划过,“那就是,我们要不要接受。”
“不行绝对不行”
“当然不行”
顾小蓉跟刘凯旋毫不犹豫地相继坚决表态。
贺天元又问,“但是硬碰硬,我们实力很弱,有可能会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合作的话,至少有一大截赚。”
刘凯旋直接道:“哎呀,元哥,你就别试探我们了,上哪儿挣钱不是挣,非得这么窝囊地让别人骑在头上拉屎吗大不了这个摊子掀了咱们另起灶炉”
贺天元又看向顾小蓉。
顾小蓉笑了笑,“说实话哈,我除了开车没别的本事,现在有机会挣一笔大钱,肯定是不想放弃的。但这些年我也攒了点,给女儿的嫁妆也存够了,没啥大不了的。这生意没了,我又出去给别人跑车呗,一身手艺在,还能没口饭吃小元,你别担心我,想怎么做,放手去做,顾姨支持你”
贺天元点了点头,“好我也表个态,他们想就这么把我们吃了,我是坚决不可能让他们得逞的。他们要斗,就跟他们斗到底我们当然弱势,但并不意味着弱势就一定会输”
他倒上一杯酒,“这杯酒,就当我们的誓师酒”
众人轰然答应,一口干掉。
接着又商量了好一阵,虽然没个头绪,但都从各自的方向提了些建议,算是有了些进展。
因为心里有事,众人都只意思了一下,没有多喝,吃完便各自散去。
将顾小蓉跟刘凯旋送上车,秦淮左忽然叫住了贺天元。
“贺总。”
秦淮左看着贺天元,左右张望了一下,咬牙小声道:“有些不方便做的事情,我和大山可以去做,你今后每年帮我和大山给家里送点钱就行,我们老家在”
贺天元哭笑不得,连忙打住了他的话,“你说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说这些傻话。”
他收敛神情,按着秦淮左的肩膀,认真道:“我带你们出来,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发挥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挣钱过好日子的,不是让你们来当消耗品的。你记住我这句话,万一哪天我变了,也记得提醒我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秦淮左抿着嘴,重重点了点头。
“放心吧。”贺天元笑了笑,“这才刚刚开始呢,我们想小富即安他们不让,那就干脆闹他个天翻地覆,什么龙头的位置,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坐”
秦淮左也展颜一笑,笑容如狐,“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但人世间的事情,豪情壮志豪言壮语总是很容易,现实却往往让人充满着无力,残酷得能够熄灭任何理想的光。
当贺天元第二天到公司,一个晴天霹雳就将公司劈成了一团乱麻。
刘建军和许光富申请了诉讼保全,法院同意了,暂时冻结了公司当初划给他俩的四辆货车。
现在这四辆车还在路上,法院工作人员已经要求执行完这一次的任务返回之后,停回停车场,贴上封条。
现在公司的运力本就十分紧张,司机休息车子都没法休息,只能趁着晚上停车的时候进行检修保养,这一下子缺少四辆车的机动,可能会立刻让整个车辆运转的体系崩盘,直接引发整个主营业务的大震荡。
要说想办法当然能想到,比如就让那四辆车不回来,以执行运输任务的借口拖个十天半个月,法院也说不出什么。
但这一招重点不在是不是真的封了四辆车,而是对方已经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的软肋。
同时,执行的能力强弱,是可以变化的,那四辆车子真的不回来,直接在钢铁厂蹲守,封另外四辆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拳,可以说是击中了远途公司的死穴。
四海集团,顶层的办公室里。
董事长郑仁军并不在这儿,最近他一直在外地忙活,负责客运方面的开拓。
现在坐镇办公室的,是他的宝贝儿子,也是四海集团未来唯一的接班人,郑海元,独江县赫赫有名的郑大少。
就算以前还没有沦为丧家之犬的刘建军和许光富,也没办法在郑海元面前挺直腰杆,更遑论现在了。
两人恭敬地站在一旁,低眉敛袖,大气都不敢喘。
郑海元淡淡看了他俩一眼,“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吗”
刘建军连忙道:“郑总,您真是神机妙算,在您面前,我们跟白活了这几十年一样。”
许光富也赶紧开口,“郑总您这一击,真是一下子打在他们的七寸上,没有这四辆车,相信贺天元一定很快就会乖乖就范的。”
对二人的吹捧,郑海元并没有太在意,他多问这一嘴也不过是敲打一下二人,昨天得知自己就这么放贺天元回去之后,两个人吃了狗胆居然敢开口质疑起他的决定。
“贺天元的就范是预料之中的,等他同意了,你们两个就代表四海集团进驻远途货运,知道怎么做吗”
刘建军跟许光富同时点头。
“说说。”郑海元却没放过他们。
刘建军想了想,“慢慢拉拢员工,逐步架空贺天元,慢慢将整个公司夺过来。”
“你在放什么屁”郑海元猛地站起来,抓起手里的报纸劈头盖脸地扇着刘建军的脑袋,“架空,架空,你架空个锤子”
报纸打着不痛,但那份屈辱却是十足。
刘建军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被郑海元扇得连躲都不敢躲,只能硬扛着连声认错。
发泄了一通,郑海元才道:“你们去了那边,就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贺天元让你们往东就往东,让你们往西就往西,但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要随时跟我汇报。”
他扯了扯衣服,重新坐下,不屑道:“我为什么要搞这一出,我他妈是为了挣钱啊你们把贺天元架空了,谁来替我挣钱靠你们你们拿得下那么大的项目吗你们玩得转这个摊子吗”
刘建军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认错。
郑海元又道:“做人,要摆正位置,要懂得分寸。我跟你们非亲非故,我为什么帮你们我是利用你们,达成我想要的目的。”
就在郑海元说到一半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许光富却忽然开口,“但是郑总您也不会亏待我们,只要我们忠心。我们是各取所需。”
郑海元一愣,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
来自强者的压力被沉默放大,让许光富的小腿肚子都快抖得抽筋了,喉头更是疯狂滚动,吞着口水。
一只手忽地拍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一颤。
“说得好接下来到了远途公司,你就去当副总,让他协助你。”
“谢谢郑总”
许光富欣喜若狂,而刘建军的面色登时变得精彩起来。
“行了,回去等着吧,不出三五天,你们就可以上任了。”
郑海元挥了挥手,刘建军跟许光富鞠着躬倒退着离开。
看着房门关上,郑海元冷冷一笑。
他刚才的决定,既是临时起意,也有另一层考虑,那就是不能让刘建军跟许光富两人穿一条裤子。
下面的人穿一条裤子,上面的人还能安心吗
他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支烟,看着窗外,宝蓝色的玻璃削减了阳光的燥热,只剩下明媚的亮色铺洒进来,天光正好。
离着四海大厦约莫三公里外的城郊,远途公司的办公室里。
贺天元正坐在椅子上,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直直地晒进屋子,也晒在贺天元瘦削的身子上,将屋子照得焦灼,将半边身子晒得生疼。
贺天元浑然不觉,只望着手里的本子,凝神思考着。